‘当然可以呀，只要你愿意。’
  等钱朵朵写完，凌云垂着头沉默了好一会儿。
  床头灯火跳跃，连着他的影子，也跟着灯火跳跃着。
  他安静的样子，亦是满面愁容。
  忽而，又变得迷茫，还有此吃惊。
  凌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终点，会是这样。
  他耗费那么多心血，计划那么多年，真的要抛去？
  他做那么多，为的是什么？
  似乎为的，也不过是公道安稳罢了。
  若是二择其一，选择安稳一生也不错。
  “真的可以吗？”
  这次的疑问不再是迷茫，而是带着希望的喜悦在问。
  钱朵朵看了出来，也跟着高兴。
  她用力的点头，在他的手心写道：‘当然可以，过几天我爹回来了，我同我爹说说，落霞镇的事，他说了算，你不用担心麻烦找上门。’
  ……
  人逢喜事精神爽，虽然凌云还未亲口对她承诺什么，不过钱朵朵感受得到，他向往她说的生活。
  于是，跟着冯妈妈制香的时候，几次走神，都笑出了声。
  冯妈妈一脸慈爱的看着她，眉宇之间颇有无奈之色。
  “小姐，拿错香料了。”
  “啊……？”
  钱朵朵低头一看，果然拿错了，幸好还未加进去。
  “唉，你看我真糊涂，不知何时才能出师呢。”钱朵朵一拍脑门道。
  冯妈妈笑道：“小姐早就可以出师了，剩下的一些精髓，需要自己感悟，并不能口口相授。”
  说罢，她拿出钥匙，回身打开了柜子，拿出一本书来。
  冯妈妈盯着那本书黯然伤神，足足愣了好几秒钟，才珍而重之的将那本书放到钱朵朵的手上。
  “小姐，你跪下。”
  啥？
  “跪下。”冯妈妈突然严肃起来，声音也变得严厉。
  她可一直是钱家的仆人啊，对钱朵朵打心眼儿里疼爱，此番让她跪下，让钱朵朵脑补出隐世大佬传授武功秘籍的画面。
  钱朵朵急忙跪下来，并好奇的看向她手里的书。
  “磕三个头，这是山溪谷的规矩。”
  钱朵朵照办。
  冯妈妈松了口气，对她的行为还算满意。
  “小姐，山溪谷冯氏歆月，今日将这本《奇香异茗录》传授到你的手里，不期望你能重复山溪谷昔日辉煌，只盼不至于让山溪谷的秘法失传，能够将它，一代代的传下去。”
  说完，她郑重的将书放到钱朵朵的手上，至此，钱朵朵还是一脸懵逼。
  在原主的记忆中，冯妈妈就是一个擅长侍弄花粉的奶娘，看这阵仗，她似乎不是普通奶娘。
  交到她手里的书，也显得十分的沉重起来。
  “小姐，起来吧。”冯妈妈恢复以往的神态，弯下身将她扶了起来，又说：“你一定有很多疑问，你的那些疑问，是奶娘不愿意提及的往事。我们偏安一隅，远离纷争，只要制香技艺得以传承，以前的恩怨我都不在乎，也请小姐不要多问。”
  她如此说，便将钱朵朵心中疑问给堵回去了。
  钱朵朵笑了笑说：“好吧，我不问，我一定好好保护这本书。”
  冯妈妈已经来了钱家二十年了，她二十年前的过往，确实没什么好说的了。
  “我看你对姑爷生心欢喜，只是他到底来路不明，来的时候又身受重伤，你可要想清楚。”
  此时，钱朵朵就是个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少女，她对冯妈妈说：“我不管他过去，只管他将来。”
  冯妈妈欲言又止，沉吟片刻，又轻轻点头，“只要他从此安下心来，这样也好。我也有一些不好的过往，承蒙当初老爷与夫人不嫌弃，收留了我，才能让我在这里平安的过了二十年。”
  冯妈妈觉得，他再怎么糟糕，又有她当年的处境糟糕吗？
  突然觉得老爷捡回来的这小伙子，与当年的自己倒是同病相怜。
  得到身边人祝福的婚姻是幸福的，安逸的日子，就像活在梦中。
  凌云辗转半生，身不由己，一直活得如同行尸走肉。像一件物品，工具，辗转在各方势力。
  他从未想过，自已有一天会过上那样安逸的日子。
  可以不去计较得是，他甚至开始憧憬美好的未来。
  这一切，都是身边这个女子带给她的。
  他喜欢坐在窗前，感受眼前微弱的光，闻着不远处传来的书墨香，还有各种奇特的香味。
  他知晓，朵朵要继承家业，像男子一般管理家产，看账本。
  他们家制香，他总是能闻到她调制的各种香味。
  她时常非常忙碌，不过等她闲暇时，就会向他走来，拉起他的手，柔软的手指，在他的手心轻轻滑动。
  每天醒来，他都会第一时间触碰身边的人，只要她还在，就证明这一切不是梦。
  ……
  去大佛寺的钱老爷回来了，还有如今的钱夫人，也就是钱朵朵的后娘加小姨。
  钱朵朵亲娘死后，钱老爷害怕钱朵朵被欺负，之后一直没有再娶。
  直到钱朵朵三岁那年，小姨及笄，外祖家便做主将小姨给嫁过来做续弦。
  小姨对她挺好的，唯一遗憾的是她是天生石女，一生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当初钱老爷才同意娶妻妹过门。
  一方面让孩子有个娘，另一方面，也方便照顾妻妹。
  “朵朵。”
  小乔氏一下了马车，就急忙将钱朵朵搂进怀里。
  钱朵朵真是天上的宠儿，集万千宠爱于一生。
  即便上天给她个后娘，也是将她疼进骨子里的那种。
  “小姨，路上可辛苦？”
  小乔氏说道：“不辛苦，都是坐马车哪里会辛苦？呀，傻孩子，怎么瘦了？天啊，怎么瘦成了这样？”
  光顾着一解思念之情，小乔氏这才发现多日不见，孩子都瘦了一大圈了。
  身子肥胖的钱老爷在下人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听到小乔氏的惊呼，举目望去，发现闺女果真是瘦了。
  他急忙笑道：“小乔莫慌，这都是闺女锻炼的结果。瘦些好呀，瘦些走路不带喘。”
  钱朵朵抿着唇轻笑着。
  小乔氏满脸不解，急问：“快快给小姨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钱朵朵笑着说：“就是我不想长那么胖，天气一热满身汗，下乡收租子都走不动路，那甘芃芃还总笑话我肥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