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人人垂头屏息，除了萧星逸的说话声，再无旁音。
  画妘兮悄悄地抬起一点头来，瞄着四边人的座位。
  最上面那个，自然是萧星逸了。
  右边那个是方堃，还有一些大臣……
  夜溪宸呢？！
  画妘兮心中暗自嘀咕，正好是她跟着掌茶的大宫女给方堃奉茶，凑近了更方便她左右偷瞄。
  然后……
  她就抓到了一枚限定版侍卫装扮的夜溪宸。
  夜溪宸向她飞快递了个眼色，便又低头侍立在一旁。
  茶奉上了就该退下，画妘兮眼神在两人之间一扫，开始泛起了嘀咕，这两个男人，也不知道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她们这些宫女依次按照自己应当的位置站着，等候差遣。
  萧星逸之前也不知道和方堃说了什么，此时很高兴的样子，对着太监一个眼色，示意上歌舞。
  画妘兮看腻了宫里的歌舞，左不过都是左三圈右三圈的把戏，于是转而去记参宴众人的脸，说不准她以后会用到呢？
  那边饮酒观舞很是愉快，画妘兮只能看不能吃，心里默默给方堃扎小人。
  结果好容易熬到散了宴，全程也没有人提结盟的事。
  方堃来此，也要暂住在大陵宫中，画妘兮赶快收拾完茶具，果然那边夜溪宸就来了。
  “你怎么假装成侍卫？”画妘兮第一句话便问。
  “我没有骗你，”夜溪宸知道她是怀疑他是否偷溜出来一事，连忙分辨道,“只是有时候侍卫要比皇帝自由得多，比如说此刻。”
  画妘兮懒得搭理这种调戏之语，急忙转入正题：“我看萧星逸挺开心的，这事有准吗？”
  “他也是一条老狐狸，”夜溪宸眉目如刀，此刻严肃起来，便带着震慑人的寒气，“青鸾也开出了条件，他现下正在等两边加码，看到底从哪边能捞到最多好处。”
  画妘兮嘟囔道：“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叶逸风是个靠不住的主。”
  从现在的价值观来说，单单从弑父和窃国这两件事来看，叶逸风绝对是个小人。
  她又问夜溪宸：“你觉得他会站在哪一边？”
  夜溪宸目光深远，向萧星逸所居之处望去：“从长远来看，他一定会站在我们这边，东岳还有那些小国皆在叶逸风掌控之下，一旦启辰和文来被吞并，叶逸风没有不继续扩张的道理。”
  画妘兮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挥挥手对男人说：“行了，我会留心打探的，你也回去吧。”
  夜溪宸看着她离开，也转身离去。
  当晚轮到画妘兮值班，她便候在殿旁所设的茶房中等候，耳朵立得尖尖的，随时准备探听消息。
  过了人定，画妘兮进去添换茶水，萧星逸在案前傍着烛火批改奏折，入神得很，全然没有睡意。
  看不出来，还是个勤政的皇帝。
  如此爱民爱国，应该是个清醒人，不至于答应叶逸风结盟的请求吧？
  这边，画妘兮刚将冷茶端回来，外面就飞进来一个侍卫，不经通报，上殿便跪。
  就算是皇后娘娘，进来也得先由太监高喊一声。
  这必定是个重要人物。
  画妘兮不由得放慢了递热茶的速度，用余光去瞥这人。
  萧星逸暂且分神，瞧着那侍卫道：“说。”
  换了茶，画妘兮再无逗留的理由，便从桌案旁边所设的通道，向后而去，通道右边连接着可以直接进入大殿的茶房，她尽量放慢脚步，仔细去听前殿的动静。
  幸而那侍卫说话既清晰又迅速，他道：“皇上，青鸾的加急信函。”
  但这时，画妘兮已经走到了门边，不得不出去，萧星逸的说了什么，她不得而知。
  “纤云，”和画妘兮一同值夜的丁香戳了戳她肩，“怎么在发呆？”
  画妘兮回过神来，抹了抹下眼睑：“咱们皇上真是好勤政啊，我就想起家里的弟弟，他要是看书有皇上看奏折一半勤奋，我们全家就谢天谢地了。”
  “哈哈哈，”丁香被她逗笑了，“我看皇上是不得不勤政，下面奏章多，只能看不是。”
  画妘兮摸了摸下巴，和她逗趣道：“那也不一定，丞相啊、太子啊、皇后娘娘啊，都能分担些。”
  只不过历来依仗这些人的，最后都被依仗的人也灭了国，可见皇上不仅是个苦差事，还是个高危差事。
  看来她得劝劝，让夜溪宸让个位什么的，她瞅着夜敏煜这太子干得也不错……
  “诶，对了，”画妘兮灵机一动，“皇上每天批阅奏折这么晚，都不吃宵夜吗？”
  丁香点头道：“吃啊！不过点心的事不归咱们管，都是膳房送来，我们端上去。”
  “这样啊……”
  那待会，她还可以去打探一次？
  “说点心点心就来了，”丁香朝着门外一指，“你瞧。”
  果不其然，送点心过来的小宫女，正掀起门帘向她们笑。
  “今天是什么？”丁香问。
  那小宫女掀起食盒盖子，清香的味道立即溢满了房间：“是梅花糕。”
  说着，那小宫女把上层的梅花糕端了出来，递给丁香道：“这是你们的，皇上的在下面。”
  丁香立即娇俏地行了个礼：“多谢~”
  画妘兮拿了块梅花糕，对着烛火，竟然有晶莹剔透的意思，很像冰皮大福一类的东西：“想不到值夜宫女还有这等待遇啊。”
  “那是因为膳房的人，都是我的小姐妹，”丁香昂着头得意道，“你这是沾了姑奶奶我的光。”
  画妘兮把手里的梅花糕塞到她嘴里，又端出下层的梅花糕来，起身打趣道：“那好姐姐你就在这歇着吃糕，我把这盘给皇上端过去，回来再讨姐姐的赏。”
  前殿安静得很，唯有烛火偶然燃爆的噼啪声。
  画妘兮悄无声息地把糕点放到桌面上，眼神迅速将桌案瞄了一遍。
  那封信被放在离萧星逸很远的桌角处，封口完好。
  画妘兮心中暗喜，抱着盘子脚步轻盈地退了出去，走廊到茶房的那段路，几乎是小跑着的。
  “一盘糕点惦记成这样？”丁香嘲笑道，“我可一口没动，等着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