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梦辰苦笑道：“喾尔，只我一人，护不住凌家。”
  喾尔淡淡道：“那便不护。”
  “可是，这是我家。”
  喾尔不以为然道：“家又如何，人生在世短短几十年，日子越过越少，何苦再为旁人伤心难过……快乐的日子，本就不多。”他了然一人，当然无法体会凌梦辰的心情。
  凌梦辰耐心解释道：“但是，这是责任，它生我养我，我不能不顾。”她将手放到他手上，她喜欢这样的温度，好像这才是她原本的归属一般，一如她冷清的性子。她继续说道，“我就算是替哥哥报了仇，却没人再能撑得起凌家，到时候，凌家才是真的完了。”
  说到底，还是凌峰的思想太过奇葩，她才下不了决心去对付参议长，只好选择了妥协，妥协于他的存在给凌家带来的飞黄腾达和庇护。但是，在这之前，喾尔的心结必须要解开。他们都是他在乎的人，她不希望最后反目成仇。
  喾尔似乎察觉了什么，直盯着她看：“富贵荣华过眼云烟，总有一天会消散而去，你护得了一时，还能护得了一世么？没有参议长，还有莫问……现在的凌家本来就在苟延残喘，这一点，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所谓荣华富贵，不过是空有其表而已，这早就不是以前世家横行的时代了。”
  凌梦辰弱弱道：“我哥哥……真的不在了吗？”
  喾尔顿了顿，反问：“你今天挨打，如果换做以前他会如何？仅仅是送一瓶药膏来就了事吗？怎么也会亲自前来关心问候两句吧，毕竟你是帮他说话才挨打的。”
  凌梦辰早已想到了这一层，喾尔的话让她无法反驳。她挑起这个话题当然有自己的目的，见说不过喾尔，只好尴尬的解释道：“他……他或许只是没有想起……”
  喾尔低喝道：“梦辰，你还要骗自己到什么时候？你哥哥已经死了！在参议长传输意识过去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
  他瞠目欲裂的样子让凌梦辰胆寒，她早就察觉了喾尔对参议长的恨，作为一个被参议长信任的属下，这太不寻常了。她疑惑道：“你似乎很恨他……既然你跟了他这么多年，又是他最信任的部下，为什么你要背叛他？”
  喾尔收起眼中的戾气，问：“你想知道？”
  凌梦辰点了点头，喾尔心中一软，将她抱得更紧了些。他似乎极不情愿去回顾当初的一切，从他紧握的手掌便可以感觉得出来。“当初议院军是按十二干支来排列，越往前，越是厉害。参议长座下子字辈原本是独立于议院军的存在，这你都知道吧？”
  “为了求得长生，我们十个人跟着他，最后剩下来的却只有八人而已。其中两人传输意识之后再也没有醒过来，而我和喾厉虽侥幸活下来，却消失了记忆。同样是人，他奴役了我和喾厉上千年，你说，我该不该恨他？”
  说到最后，他已经是咬牙切齿了。凌梦辰扶上他的脸颊，问道：“既然你没了记忆，那你又从何而知以前的事？”
  他这才收敛了心神，自嘲道：“这是喾厉的记忆，不是我的。”
  “那……”
  他知道凌梦辰想要问什么，那心中本来被压抑下来的怒火又再次燃烧了起来：“你想问喾厉是如何知道的？呵呵……谁都没想到，他的记忆并不是完全消失，而是残留了一些碎片。圣主将事情挑破之后，这些记忆的碎片就被翻了出来。我承载了他的记忆，自然知晓。”
  他的话，凌梦辰却听出了另外一种意思，满怀期望道：“那参议长有没有可能会传送失败？我哥哥也许还活着……”
  喾尔不耐烦地打断了她的想象，问道：“就算活着，他也不是曾经的他了……梦辰，你知道一个人在阴暗的角落活了上千年，内心的黑暗有多浓烈吗？哪怕只有一丝，你敢保证你哥哥完全不被侵染？”
  哥哥已经变了，就算是以前她不爱言语的时候，他虽然不说，但是生活上也是处处维护她，细致周到。而今天，他不过只是送了一瓶药膏回来，连托下人带句安慰的话也没有。她闷了一下，问道：“那你呢？”
  如果这样的岁月能煎熬到让人心生黑暗，喾尔难道就不会吗。
  “我有你。”喾尔将头搁在她的肩膀上，呢喃道，“我也在黑暗中迷失，但是你将我拉了回来。”
  看不见对方脸上的表情，有一些话便可以轻易地说出口来，谎话亦然，真话亦然。凌梦辰心中忐忑，不知道喾尔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她满怀期望，最后还是选择将自己的信任交给他。
  爱恋中的女人总是盲目的，喾尔说什么，她就信什么。哪怕她明知道这话水分很重，也宁可自欺欺人地相信，那就是真的。她恳求道：“喾尔，他的身躯总归是我哥哥的，说不定，和莫晓夜结婚以后，我哥哥他就会清醒过来。你答应我，不要伤他性命，好不好？”
  喾尔沉默。
  凌梦辰急急地抬起头来：“你也说了，你有我……就当是给我留一点念想，给我哥哥留点希望。只要我们两个在一起就够了，好不好？”
  喾尔将她的头又摁回了自己的怀里，他喃喃重复道：“我们两个在一起……就够了……”
  凌梦辰以为这就是承诺，便安心地窝在喾尔怀里，没注意到他隐忍得有些扭曲的表情。
  正如他所说，一个人在阴暗的角落活了上千年，内心的黑暗不是轻易便能化解的。或许凌一帆还在身体里，那又如何，只要有那个男人在，他便容不下他！
  这一日，清凉阁门口无比热闹。扎着红绸的箱子一抬一抬的整齐排列在街道上，长长的一排羡煞了旁人。众人纷纷猜测，这到底是哪家要娶亲，舍得下这样大的血本。这种阵仗，恐怕如今能摆得出来的人还真的不多。
  很快，有人便看见了熟悉的面孔，是夜都警卫队当差的警卫队长。堂堂警卫队长，却在这里扮演小厮……谁都知道他是国主大人的手下，此时毕恭毕敬的姿态就更加引人遐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