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青奉命送莫晓夜离开圣地，两人一前一后沉默不语，一路赶到翡翠。
  以两人现在的实力，都能长时间在空中赶路而不停歇。眼看就要进入东临水道，最终，还是霍青先开口问道：“以前……我是什么样子的？”
  莫晓夜微微一笑，反问道：“反正都不记得了，何必去问。”
  就算说了，霍青不肯信，一切也是白搭。所以莫晓夜不想说，她怕自己又会失望，以至于连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不知道该怎样坚持下去。
  如果两个人之间的故事，可以用语言去表达，那心中的痛也就变得不再是痛了，用剜心剔骨，也不足以形容半分。
  霍青犹豫道：“你试着说说，没准儿我可以恢复记忆。”
  莫晓夜身形一顿，突然感到眼眶酸涩无比，却始终淡淡地笑着，声音却带着微颤：“如果你永远都想不起来，怎么办？”
  莫晓夜满怀期待的眼神，让霍青说不出绝情的话来：“或许……或许，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莫晓夜不答，伸出手来不动。
  霍青下意识伸手去接，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莫晓夜的时候，目光所及，白皙的手上竟画着金色的纹路。
  霍青不知为何自己就哽咽了：“这，是赤焰金纹？”
  赤焰金纹，是暗夜族女子出嫁时才会画上去的图腾，不仅是祈福，更是证明女子贞洁的象征。这种图案，越是等级高的世家越是讲究，神将世家更是精致繁复。他早已从资料上了解过。
  莫晓夜的身上，竟带着他霍家的印记。
  莫晓夜是他的未婚妻！
  未婚妻为什么会有赤焰金纹？赤焰金纹是成婚的女子才会画的，未婚夫妻并不需要。这中间到底还发生了什么？霍青肯定，是婚礼出了意外，导致婚礼没有举行。
  顶着这一身金纹，莫晓夜到底受了多少世人的唾弃？
  霍青猛地将莫晓夜拥进怀里，低低道：“对不起，莫晓夜，对不起……”
  尽管没有爱称，可莫晓夜还是忍不住泪如泉涌。她曾经以为，自己在实验室那几年，早就不会再哭了。
  “霍青，你这个混蛋！你说要我活着，可是你却把我忘了！你怎么能就这样把我忘了，我们说好的，就算是死也要等着我，可是你却不记得我了……你知道我流落在地面是怎么过的吗？他们天天在我身上动刀子，挖肉剔骨……我一度以为我活不下去了，可是我想着你，想着你我又一次次熬了过来。”
  “我背弃良心，百般算计，只是为了能回来，确定你还活着。可是你活着，却把我忘了！这和你真的死了一样让我难受。我一直以为我宁可你活着，哪怕你忘了我，哪怕一切从头来过，就算你不记得我……可是，可是我才发现，这样的结果我也不能接受啊！我该怎么办……”
  说到最后，莫晓夜已抱着霍青泣不成声。
  霍青的心中揪成一团，可是，除了对不起，他真的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他搂着嚎嚎大哭的莫晓夜悬在空中，终于伸出手去，轻拍着莫晓夜的背，生硬地安慰道：“别哭了……”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从心底蔓延了上来，霍青甚至觉得，这才是他一直以来想去做的事。他脱口而出道：“大不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莫晓夜渐渐停止了抽泣，抬起头来：“那你跟我回家吗？”
  霍青迷茫：“家？……夜北？”他眉头紧蹙，半响，才开口拒绝，“不，我暂时还不能回去。”
  “为什么？”
  “我回去，莫问便可以肆无忌惮地进攻圣地了，我不能眼看着生灵涂炭。”
  这理由冠冕堂皇。
  莫晓夜冷笑道：“生灵涂炭又如何？圣主真的那么大无私，便弃了这权利，以身成仁岂不更好，哪里需要你来维护世界和平？再说，莫问若铁了心要占圣地，你在或不在又有多大关系？世家的势力经过十年磋磨，还能剩余多少你应该比我清楚。你当真以为当初莫问拉拢那两个种族是没有计划的吗？”
  霍青被怼得一愣，心中茫然，脑海里不由自主出现了圣主的命令：“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莫晓夜忍无可忍，吼道：“够了！我不要听那些大道理，我只问你，你跟不跟我回去！”
  “我不能。”
  霍青摇头，莫晓夜转身就走，速度竟比刚刚还要快上几分。
  身后，霍青急道：“莫晓夜！你等等！”
  莫晓夜嘴上说着不愿意，速度却还是减了两分。霍青生怕莫晓夜再将他丢下，赶紧将莫晓夜拉住。莫晓夜挣扎了一下，还是没能抽出手来，只好任由霍青牵着。
  就这样一路前行，两人虽说拉着手，却是各有所思，之间隔得老远，看起来并不亲密，反而显得别扭。
  威武将军老远就看到了手牵手的两人。他知道霍青失去了记忆，如今是圣主手下，但是霍青现在却和莫晓夜携手而来，让他一时也拿不准了。再说，他并没有接到任何有关放莫晓夜离开的命令，自然不敢怠慢。
  再看莫晓夜，已然不是白发模样，连衣服都穿的，也不是暗夜族熟悉的款式。一身利落干脆的服装虽说怪异，倒也别有一番风情。
  威武将军上前问：“霍少主这是要领着神女去哪里？”
  “圣主让我送她……”霍青话说到一半，轻咳一声，结巴道，“夜，儿……离开。”
  这一路，霍青想了很多，既然莫晓夜是他的未婚妻，又付出了那么多，他为何就不能试着去重新接受呢？况且，看莫晓夜之前哭成泪人模样，在地面上受的委屈也不是假的，多半不会为帝国军的人做事吧。
  霍青磕巴的话引得莫晓夜侧目，趁着霍青和威武将军说话，不着痕迹地抽回了自己的手。霍青还想上去牵，却被闪躲开来。
  莫晓夜往左一步，三人站成一个三角形。
  莫晓夜还是忍不住瞄了霍青一眼，决然道：“不劳烦两位大驾，本少主可以自己走。”
  霍青心中已经完全听信了圣主的谎言，莫晓夜根本没有办法凭一己之力将他从那种错误的思维里带出来。她需要回夜都找帮手，且事不宜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