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毓送走了莫晓夜，是两人回到矿区的第一天。最近一批送物资下来的人会在两天后到达，莫晓夜离开的事情就瞒不住了。
  舒毓回到房间，呆呆缩在床角，抱着自己的膝盖抽泣起来。
  第二天，她没有出去。
  到了第三天，终于还是忍不住偷偷出了门。
  高台上的灯光被莫晓夜做了手脚，并没有恢复，舒毓打开门不会亮灯。
  舒毓只想最后看这个地底世界一眼，她想，也许这一生都回不来了。任务执行失败，父亲知道她放走了莫晓夜，不会再给她机会再出仙岛的。
  刚一出门，舒扬就被一个白色的身影抱住。是圣主杜明克，已经在门外守了一天。
  杜明克百感交集道：“毓儿，跟我走吧？”
  舒毓缩在圣主怀中，犹豫片刻，还是伸出手去，环住了杜明克的腰身，贪婪地吮吸着杜明克身上的气味，低低问：“我能去哪里？”
  “去我的城市，去看不同于地面的风光。”
  “地面的风光？你去过地面吗？怎么就知道这地下的风光一定比地面的要好。”
  圣主低笑：“你不去看看，怎么知道呢？你不想知道，这原本漆黑一片的世界有了光亮是什么样子的么？”毓儿，因为这世界都和你有关啊！
  舒毓闭上眼睛，苦涩道：“我真的可以去么？”
  “当然可以。”
  舒毓按捺不住颤抖：“但是，我是帝国军的大小姐，如果我跟你走了，父亲肯定会派人来寻，到时候……”
  舒毓真的心动了，在知道舒家人并不是她真正亲人的时候，她就幻想过，有一天杜明克会带她走。可是真的回到现实中，她却不能做出这样的举动。她是舒家养大的，舒家对她有养育之恩，她不能忘恩负义，这样的观念根深蒂固。
  舒毓将头死死埋在杜明克胸前。
  圣主疑惑道：“你不相信我的能力？”
  “可是那是我父亲，是我的亲人，我怎么能伤害他们。”
  舒毓深吸一口气，总算从杜明克怀里抬起头来，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将双手一松，将自己拔了出来。
  杜明克只觉得怀里一空，一片幽暗中，并没有察觉到舒毓眼底闪烁的泪花，眉头紧蹙道：“所以你就要回去任凭他处罚，即便赔上性命也无所谓？”
  舒毓只能从微弱的灯光贪恋地，一遍一遍地勾勒杜明克眉眼的形状，艰难道：“他不会要我的命的……”
  圣主抓住舒毓的胳膊怒道：“但是他一定会更加变本加厉地从你身上收刮剩余价值！”
  “我……”
  舒毓哽咽，她也是暗夜族，舒家当然不可能养个异类在家里，定是有所图的。她永远记得二哥在说起“亚种”两个字的时候，口气是多么轻蔑。
  圣主再次劝：“跟我走吧，不会有人欺负你，一切交给我就好，乖。”
  舒毓却坚决地往后退了一步，已经踏入了通道内。
  “我不能跟你回去。”
  圣主想要伸手去拉，已经完全忘了自己还会异能这事，唤道：“毓儿！”
  舒毓流着眼泪，一步步往通道中退去，喃喃道：“对不起，明克，我不能跟你走，对不起……”
  “我不要听对不起！”过去，这句话他听得够多了！
  “我……”
  舒毓还想说什么，杜明克突然从门外冲了进来，身形快得让舒毓无法反应。杜明克用唇封住舒毓的话，在她细嫩的唇瓣上反复啃噬。舒毓热情地回应着，想将这气味永远留在心中。舒毓的吻一下子填补了杜明克千年来的遗憾和委屈，让他沉沦其中无法自拔。以前，他对白芷柔的感情只是一厢情愿，从没等到过回应，也从没体味过这般销魂蚀骨的滋味。
  许久，杜明克放开了舒毓，将她按入怀中，讷讷道：“毓儿，我的毓儿……你要我拿你怎么办……”他觉得自己应该不会有眼泪，却觉得眼眶莫名的酸涩。
  舒毓推了推，哽咽道：“明克，放手吧。”
  许久，杜明克不动，舒毓又伸手去推，执意将他推出门去。
  “放手吧，求你了……”
  圣主依旧愣愣的，舒毓流着泪，踮起脚，快速在他脸颊一吻。
  铁门关上。透过小栅栏，舒毓颤抖道：“明克，对不起，我爱你，但是我还是帝国军的大小姐……我们，我们终归不会有结果的，你原谅我……”
  说完，已是泣不成声，头也不回地往通道中去了。只留下杜明克一个人呆呆地站在高台之上，站在一片黑暗中。一腔热情被冷了个透，整个人从头顶寒到了脚底。杜明克觉得自己生命中最后一丝阳光，仿佛也随着舒毓的离开了。他想推开那扇铁门，他有异能，可以做到，可已伸出手去，却始终没有去做。
  他将手放在那扇斑驳的门上，拇指反复摩挲着上面的铁锈，仿佛手下的，就是自己斑驳的，被岁月腐朽了的心。这扇门，带走了他的心爱之人，将他永远隔在了外面。
  半响，杜明克才自言自语道：“毓儿，等我！一定要等我！”
  舒毓回到房间没一会儿，就被来送物资的人撞个正着。她挂着泪水的脸已经说明了一切，管事惊讶之余，还想出门去寻。
  舒毓自嘲道：“我放了她，你不用去找了，她早就跑了。”
  管事不敢再耽搁，赶紧将舒毓带回了地面，又给总部电话汇报。不出意外，舒毓被立即带回了仙岛。舒毓最后留恋了一次矿区的方向，闭上了眼睛。
  ***
  帝国军总部，舒夏生的脸色并不比窗外的风暴中黝黑的云好上多少。
  事也奇怪，往日的云虽然黑沉，却总能看见其中电光闪烁，并不像今天，只看到云层在快速的翻滚，却不见原本应该游走其中的电光。
  就在舒毓推开门的那一刹那，煞白的电光划破天际，照得办公室里格外明亮。
  舒毓没有听见那沉重的雷声，却依旧被震得抖了一下。
  舒毓坦白道：“爹……是我放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