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站了许久，舒逸除了对着舒毓怒目直视之外，并没有做什么。这是舒毓早就想好的招数，就是想要舒逸动手打人，然后顺理成章地出来。现在舒逸不动，她只好继续顶撞。
  “你既然这么不待见我，那我就出去好了。”
  舒逸大吼：“你又要去哪里疯！”
  舒毓推了舒逸一下，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晓青，完事之后去隔壁找我。”
  宋元一的话里话外，都在说舒毓不是舒家人。换做平时，舒毓不信，但是矿区发生的事情，让她心生怀疑。她想知道，她到底为何与别人不同，到底是不是舒家的人。怀疑的种子一旦发芽，就如野草。她趁着四下无人，走到了自己的实验室里。
  这里，一切基础的设备齐全，是她学习生物的时候，舒夏生特地派人布置的。那一年，她十八岁，为此自豪了好久，因为三哥舒逸直到年满二十二，也才有了自己的办公室。
  她拿出一根头发，是舒逸掉落在胸前的。她刚刚推舒逸那一下，实际上，就为了这根头发。她心情复杂，将她和舒逸的头发，分别放进了分析仪中的两端，同时迅速地给自己消毒取血，放在显微镜下观察。
  当初学习生物的时候，她观察过自己的血液。是舒逸亲自帮在她指间取的血，当她看见自己的血红细胞，出现在屏幕上，激动得难以自持。
  几秒钟后，
  屏幕上的图像从模糊，渐渐清晰。图像上，一颗颗红色的圆球正在分崩离析，仿佛有无形的手，正在拉扯它们。几个呼吸间，圆球全部干瘪了下来，变成了一个废纸团一样，皱皱巴巴的圆形物体。这样的情况，舒毓对莫晓夜做血样检测的时候见过。当时她还感叹大自然的神奇。当这一切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她却没了那想法……
  她愣了愣，再次刺破自己的手指，滴了一滴血放进去。
  屏幕上，同样的画面，舒毓再次目睹了自己的血红细胞，死去的全过程。于此同时，分析仪也吐出一张长长的纸条来：两者基因相似度94%，是为不同物种，初步判断为灵长类。其中51个分散区域（包括hars区域）与人类不同……
  舒毓不再继续看下去，迅速冲洗了试管和玻璃片上的血迹，又将分析仪中储存的内容进行了删除，前后不过三分钟。做完这一切，她脑海中一片空白，瘫在办公室的椅子里，看着天花板发呆。她开始在心中一遍一遍的安慰自己，就算她不是舒家亲生的孩子，他们依旧是她的家人。
  记忆一旦开始腐烂变质，曾经认为美好的东西，就显得虚伪。
  一个声音突兀的传了进来，是生物实验室中一个曾经协助过舒毓的女科学家。
  “大小姐，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
  “我看看资料。”
  舒毓站起身来，抖了抖发麻的手，不想让外人看出她的不对劲来。她眼角的余光，警惕着那女人的一举一动。只见她装作若无其事地走了进来，眼睛却在所有的仪器上打转。舒毓的脸僵了一下，随即恢复了自然。
  舒毓笑问：“你还没下班么？”
  “下了啊，我走过这里，正好看见你，就进来打个招呼。”
  恐怕，不是顺便这么简单，而是专门过来查看自己的举动的。舒毓心生寒意，下意识从台子上，摸了一把解剖刀，塞进袖子里，藏了起来。她觉得自己被巨大的阴谋，压得喘不过气来，她想起了许多事：
  别人都读书，她却不能去上学，百般哀求下，父亲为她请了家教……
  她没有朋友，偶尔去百货商场逛街，也是哥哥们轮流陪同……
  她的生活中，除了亲人就没有别的，晓青是个例外……
  现在想起，她的人生好似早被安排好了，一步步按部就班。
  舒逸为什么要偷换她的血液？她从哪里来？她到底是谁？……
  念头一转，舒毓又害怕起来，如果舒家知道，她已经知道了真相，会不会就不再像从前一般待她了？她有太多问题，不由自主地往家的方向走去。一直走出了实验室才发现，自己没有等莫晓夜一起回家。于是，在那监视她的女人，惊讶的目光中，又倒了回去。
  带着从舒逸手中解脱的莫晓夜，舒毓一路上闷闷的，不说一个字。
  莫晓夜直觉发生了什么，关切地问：“毓儿，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累了。”
  莫晓夜不好多问，上前牵了舒毓的手，这才发现，舒毓的手心湿漉漉的，温度冰凉，在这温暖的气温下，也感受不到温度。她疑心舒毓病了……
  “你不舒服？”
  舒毓的脚步一滞，再次敷衍道：“我累了。”
  莫晓夜也就不再追问，毕竟嘛，谁还没个秘密。
  舒毓的心中，怕，多过于追寻真相。
  在短暂的为亲情纠结之后，她开始面对现实的残酷。一个亚种，便引得帝国军和宋家动了手，莫晓夜更是遭受了无止境的折磨。若她被抓住，难免落得同样的下场。但是，舒家早就知道她是一个亚种，否则舒逸不会更换她的血液。他们没有排斥她，养着她，瞒着她……
  生物学上，要研究一种动物，最直接简单的方式，就是活体观察。将这个活体养在身边，这样，它从小到大，吃喝拉撒睡，一切生活习性便尽在眼底了。
  舒夏生和舒展已经等在了电梯门口。
  舒夏生和蔼道：“我的乖女儿，过来爹爹看看。”他捏了捏舒毓的脸颊，“哟，长胖了。”
  舒毓心中一冷，强颜欢笑道：“爹尽胡说，二哥明明说我瘦了。”
  到底是胖是瘦，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证明，这一切只不过是个寒暄的仪式。被揭开了面纱的亲情，显得脆弱和不堪一击，舒毓不敢显露分毫，怕落得和莫晓夜一样剜肉剔骨的下场。她越想越怕，刚还自我安慰是一家人。现下，却一点都感受不到亲情了。她将询问身世的想法摒弃，开始以一种完全负面消极的态度，去面对如镜花水月一般的亲情。
  舒夏生没有察觉舒毓的异样，改口道：“敢把我家宝贝儿饿瘦了，定要让他们好看不可。爹爹马上就替你出气。”一边说，一边拿起随身的电话来，就要拨打。
  舒毓说：“跟他们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