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逸等了一年，也没见过这个舒展冒死带回来的亚种，好奇得不得了。再加上，他本来就是个为研究痴狂的人，更不愿意放弃这个机会。
  舒逸比舒毓高出一个头，舒毓挡在他面前显得十分滑稽。
  “我看看不行么？我可还没见过呢。”
  舒毓极力去挡他的眼睛：“晓青她是女孩子，你这样直愣愣看着人家，你不会脸红么？”
  舒逸一本正经道：“妹妹，你要知道，在医生眼里，是没有男女之分的。”
  “你去一边儿的！人家晓青还没嫁人，由不得你这样孟浪。”
  舒逸不满道：“你到底是谁家妹妹？我也还没娶啊，怎的就不能看了。你既然这么说，我就娶了她又如何。”
  “你还真是不害臊。”
  舒毓哭笑不得，父亲会允许他娶一个亚种人么？简直是天方夜谭。她万万想不到一向老实的三哥，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舒逸这是要为科学“献身”吗？
  舒毓推不动他，只好坐回床边来。
  “晓青，你别理他。”
  莫晓夜已经闭上了眼，听舒毓和她说话，只轻轻嗯了一声。三年的折磨，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的印记，那些密密麻麻的伤口都愈合了。她的皮肤在光下，呈现出一种特殊的柔和光泽，看起来，像是玉雕的娃娃。
  舒毓手拿手术刀，安慰道：“晓青，你忍着点痛。”
  这时，莫晓夜突然睁开了眼睛，淡淡问：“还是不用麻药么？”
  舒毓拿着刀的手抖了抖。她这才意识到，没有麻药，是会痛的。她脑子里开始嗡嗡作响，僵硬地点了点头。
  “恩。”
  “来吧。”
  舒毓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从前学习生物时，解剖那些动物，也是家常便饭。哪怕手术，也没有少动过，可今天想到她面前的人，根本没有上过麻药，她有些下不去手。她当然知道，这种疼痛的等级。想到这里，她便更加不由自主地去想，之前的三年，莫晓夜日日夜夜所遭受的折磨，何其残忍。而自己现在正在做的，和宋元一本质上，并无区别。
  莫晓夜已经认命地伸出手去，看见舒毓还在发愣，又收回手。
  “你专心点，我可不想被多花两刀，之前在生物研究所的时候，他们就经常干这种蠢事，扎个针，都要戳五六下。”
  舒毓眉头紧锁，仿佛遇到了不能解决的问题。
  莫晓夜催促：“你到底行不行？长痛不如短痛，你别磨蹭。”
  舒毓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对身后的舒逸说：“三哥，你来吧。”
  舒逸接过手术刀，惊喜道：“得罪了。”
  莫晓夜眉头微皱，不吭一声。汗珠不一会儿，就浸湿了衣服和床单。舒毓在一旁，心中不是个滋味。第一次怀疑，这样的残忍，难道真的就能换来人类的生机吗？
  这是一道注定不能愈合的伤口，被缝合在皮肉下面的中空玻璃管，方便提取体液和观察莫晓夜身体对各种药物的刺激反应。为了避免被感染，从今天开始，莫晓夜就只能呆在这个空荡荡的房间里了。
  莫晓夜强忍着，痛苦一波更比一波强烈，让她生生痛晕了过去。至始至终，她没有发出一声。舒毓实在不忍再看，默默退了出去。
  ***
  暗夜族的血液，对人来说，有放射性。
  虽然尚不清楚这种物质，对人类的影响。但为了以防万一，舒毓进来的时候，还是在舒逸的要求下，穿上了防护服。
  房间已经被收拾干净，空气中，依旧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舒毓觉得隔着防护服，也可以闻到。
  莫晓夜一直盯着自己的手发呆，舒毓不只一次，见莫晓夜露出这种表情。莫晓夜不能动，舒毓便用勺子，将食物一勺一勺地喂给她。
  舒毓好奇：“晓青，你手上的纹路，是天然生成的吗？”
  “不，是画上去的。”
  舒毓又问：“太神奇了，用水也洗不掉，你们为什么要画这个？”
  莫晓夜的眼神闪了闪：“为了……惩罚我犯的错。”
  舒毓一点也不觉得，这种淡金色的花纹丑陋。作为一种犯错的惩罚，它似乎太过美丽了一些。三哥研究过这种花纹，只知道是一种特殊的染料，并不知道它的制作和用途。舒毓很好奇，究竟是什么错，话到嘴边，却不好意思问下去了。
  莫晓夜突然开口问：“毓儿，你喜欢过一个人吗？”
  “喜欢啊？”舒毓认真地想了想，“如果你说的是男女之爱，我好像还没有。不过我看那些小说里写的，似乎是很美好，而又痛苦的。”
  “那你这辈子都呆在岛上，不打算嫁人？”
  舒毓眼底一片茫然，心生疑惑。四兄妹中，只有大哥结了婚，她并没有多想。可就如莫晓夜所说，她若是都呆在这岛上，又怎么可能找到自己喜欢的人呢？她不太喜欢那些浑身铜臭和势利眼的富人们。
  可见从今天开始，舒毓又要多一件事担心了。
  “你别问我了，你呢？”
  莫晓夜露出一副追悔莫及的表情：“我曾经很喜欢一个人，可我……却将他弄丢了。”
  只要是有关感情的话题，女孩子总会有很多话题。舒毓第一次听说莫晓夜讲起暗夜世界的事情，就更加好奇了。
  舒毓问：“他很爱你吧？”
  “是啊，我这些年，都是靠着这个念想，坚持下来的。”
  莫晓夜开始有选择地，讲起她和霍青相遇、相恋的情形。渐渐地，舒毓的情绪，开始随着她的故事而起伏，为他们的重逢而喜悦，为别离而生痛苦。不怪莫晓夜开始售卖同情，她想来想去，都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十年……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坚持下去。
  她已经和霍青分别得够久，怎么能再忍受十年呢！
  防护服里的舒毓，早已泪流满面，义愤填膺道：“你放心，等时机合适，我会去求父亲，让你不要再做这种实验了。”
  时机对莫晓夜来说，是一种不可奢求的东西。她知道，人类想在她身上索取的，太多了。哪怕十年期满，她也不一定能轻易回去，更别说，还要提前结束实验了。她耐心等待着，因为心中还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