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遗留，谁舍得放弃。
  参议长有金蝉脱壳计，
  圣主有军卫，
  而相比之下，莫问的安排都在苍茫山中，这时却发挥不出作用。
  其实，莫问还算漏了一点……圣主和参议长早在提出和谈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在这里埋伏了。有了上古手札，地点不难推算。两人之间达成一致，却又相互提防，都留下了后手。莫问这一趟，被算计，不冤。
  喾厉紧跟在莫晓夜二人身后，他如今的能力，已经算不得多高，光是追着都已经有些吃力。他吹响了骨哨，立即有人跳了出来，拦住莫晓夜。
  莫晓夜这才察觉不对，明白通往苍茫山的路，可能已经被封了。她心里并不倾向于进山里避祸，毕竟易稻村还住着那么多人，其中就有她的父亲。她要是将这些穷凶极恶的人带去，不知道会死多少人。她记起莫问的话，毫不犹豫地拐了进去。
  时隔多年，她再次拐上了这条路。
  等到到了尽头，
  喾厉才笑道：“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的打算么？拿到手札以后，这路就探过了。”
  这时，从黑暗中冒出了更多的议院军来。他们二话不说，就往两人冲了过去。
  喾厉提醒道：“主上要的是她手中的盒子，别打烂了。”
  莫晓夜腰间的鞭子好似活了过来，自行从腰间滑落，往周围攻去。她自信对霍青道：“你帮我压阵。”
  “好！”
  霍青修习异能时日较短，比不得莫晓夜，但和喾厉手下的议院军缠斗，还是绰绰有余。
  随着那颗掉落的萤石，四周都亮堂起来。只见这哪里还有洞口，只留下那个深不可测的漩涡，不停地吞噬着旁边冒出来的泉水。
  霍青一把剑舞得眼花缭乱，成功牵制住了议院军。可莫晓夜知道，她必须速战速决，才能从这里出去，找到另一条生路。
  喾厉和莫晓夜对上了，一本正经地劝道：“乖乖将手中的东西交出来，我可以饶你一条生路。”
  他不复花花公子的模样，说话多出了傲慢的气息，仿佛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可莫晓夜对他的改变却不在意，因为在她眼中，喾厉向来如此。知道了喾厉所求，莫晓夜更加应对自如。他每次攻过来，她都用手中的玉盒子去挡，果然，喾厉是不敢伤到那盒子的。
  莫晓夜冷笑道：“若是我交出来，怕是才真的没有生路了吧。你若敢动，我直接捏碎了这盒子里的东西。”
  喾厉不为所动，继续向莫晓夜打了过来。他眼角的余光，瞄到两个正在莫晓夜身后伺机而动的手下，胸有成竹道：“你大可试试是你快还是我快，或者……是我的手下快。”
  莫晓夜等的就是这一刻，就是喾厉自信能完全制住她的一刻。她干脆地将盒子挡在胸前，不偏不倚地往喾厉冲了过去，速度之快，令她刚好躲过身后的攻击。
  她冲着喾厉嫣然一笑，道：“你若是不死，我都奇怪。”
  “你……”
  喾厉发觉不对劲的时，已经晚了。他的招数已老，硬生生收住去势，将剑尖带离得偏了半分。就是这半分，剑擦着那盒子的一角滑了过去，没有刺中它该莫晓夜。而莫晓夜手中闪过的寒光，却动得分明。喾厉想伸出手去捂住脖子，头却被莫晓夜用异能提了起来。
  早在瓦口时，喾厉机器人的身份就暴露了，刚刚莫问已经提醒过方式。
  莫晓夜一招得手，眼前也让她震撼。
  依旧是喾厉那张标志性的脸，但那脖子下，连着长长的管子，正滴答滴答地，往下滴着不知名的粘液。
  莫晓夜胆寒，一个机器，竟然也能做得和人一般无二，不知道身边这样的人，还有多少。
  莫晓夜发愣的瞬间，一道身影快速闪了过来。
  他脸上有一道缝合的伤痕，一身皮肤，在夜明珠的照耀下，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灰白。他的瞳孔漆黑一片，深不见底，比那深渊里的黑暗更加粘稠，仿佛从黑暗中走出来的恶魔。
  是参议长，使了金蝉脱壳之计，追击了过来。
  代替他的，是子字辈中一人。
  他看了一眼喾厉还眨着眼睛的头颅，道：“你不会白死的，我会将你的记忆传给他，让他代替你活下去。”
  他不知道，在深渊，圣主挑动了喾厉的心弦，甚至将真相都挑明了。
  不然，他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喾厉闻言，嘴角抽了抽，无声地闭了眼。且不说，他心中还打着背叛的主意，就如以前他对寅一做的那样……
  果然，他的封号可以有人承袭，
  他的记忆可以有人承载，
  可他自己……却是活不成了。
  难道，正大光明地让一个人去死，就是对他最大的恩赐吗？他这时才明白，没了生命，一切都是徒然。他对别人说做的，最后尽数应到了自己身上。
  莫晓夜看清了眼前人的长相，对他那神出鬼没的实力更是震惊，惊道：“你，你是谁！”
  参议长无神的眼，紧紧盯着莫晓夜手中的盒子，轻蔑道：“莫问蠢，你也一样蠢。我怎么可能和他纠缠，当然是替身罢了。”
  “你是参议长？！”莫晓夜惊道，“你带了人皮面具！”
  莫晓夜想尽力说些话，拖延时间。她相信莫问的实力，只要能拖延几分钟，定能发觉不对，然后赶来相助。她还想说什么，被参议长打断。
  显然，她的想法被看穿了。
  “别想拖延时间，东西拿过来！”
  莫晓夜故技重施，举手就想捏烂盒子，一道银光瞬间向她射了过来，等她发觉时，已经来不及了。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她自己反而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打落到水里。她刚浮出水面，却见到她今生都难忘的一幕。
  是霍青！
  他身上好大一个血窟窿，已经贯穿了心脏！
  他张了张嘴……
  早已熟知口型的莫晓夜，看见他说：“活着。”
  霍青掉落在水里，被水流推着，向漩涡的方向，飘了过去。
  参议长还想动手，却被赶过来的圣主挥了开。两人对了一掌，凌空而立，谁都没有先动，也没有说一句。不是不想动，而是两方实力均衡，谁都不敢先动。只要出手，便面临着被对方偷袭的命运。
  可在水里的莫晓夜顾不得。她忘记了挣扎，向漩涡里飘去。
  无论如何，都要救霍青！
  她用飞花扎在水底，用尽浑身力气去捞霍青的身子。
  这时候，什么材料，什么拯救世界都已经不重要！
  她眼中，只有这个为她挡下致命一击的男人。
  圣主身子不动，却出口喊道：“丫头，盒子！我来救他！”
  眼看盒子要被漩涡吞噬，莫晓夜身体下意识的动作，到底还是快过了脑子的反应，她拼命划了两下，去捞回已经落到一半的盒子，用力向圣主掷了过去。可这下子，她没了着力点，注定要被漩涡吞没。
  这时，她无法去选择什么。
  如果能换霍青活着，她宁可答应参议长的要求。
  哪怕只有亿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只要霍青活着！
  活着！霍青对她说。
  可正如以前在蛮族禁地时，霍青对她说的：你何其残忍，要我独留这世间，日日忍受剜心剔骨之痛！
  她想，她终于明白了，她的自私……
  为了自己的梦想，忽略了身边所有的人。
  原来，她和白素素并没有什么两样。
  她最后贪恋地看了霍青的一眼，只来得及看清霍青的衣摆。他的发丝滑过她的脸，仿佛他的手轻拂过她的脸庞……她用尽全力将霍青残破的身体顶出水面。
  在掉落的一瞬间，她看见参议长的身子被莫问划成两半。
  然后，莫问骂：挂羊头卖狗肉的杂碎！
  然后，圣主说：你我半斤八两，你不是莫家老祖，我的谎言又算得什么。
  再然后，她被漩涡彻底吞了进去，再听不见看不见，甚至没来得及吸一口气。
  在不停旋转的溪水中，她努力睁开双眼，眼前一片漆黑，只有她身边还有淡淡光晕，是水灵石。
  可她看不见霍青有没有掉下来……
  她突然很担心，如果霍青掉下来会飘到哪里。没有她，霍青会不会冷，会不会想她？黄泉路上，霍青会不会忘了等她，忘了她还带着一身金纹，等着他来结婚、圆房……
  圣主和莫问都是骗子！她竟天真的以为，莫问是帮她的。
  她恨她的自以为是，和多管闲事！
  她恨她年少轻狂许下的心愿，害了她自己的性命，也害了霍青……
  霍青死了，为她而死，在她连累了霍青无数次之后，丢了性命。
  她再也看不到黑暗中的点点亮光，辛苦在这世间奔波一世，连和自己心爱的人都来不及相守，一切终究是徒然！
  在水中，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哭泣，她眼睛很酸，但是她却感觉不到泪水，一如她再也感觉不到霍青的温存一般。
  她一度哽咽难以自持，为此呛了好几口水。
  她不甘心，尽管看不清方向却依然拼命挣扎，用力划动，最后还是无济于事，只能任由黑暗吞噬了她，也吞噬了她的神智。
  一切，终究归于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