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越之的事告一段落。
  莫晓夜赶紧问：“老祖，刚刚那皮卷上写的什么？”
  “议院让我退兵。”
  “他们抓了我爷爷，退兵是不是他们交换的条件？”
  莫问安抚道：“夜丫头，上面没说要以此为交换，只是要求我们退兵。我莫问活到现在，最没有的，就是窝囊！”
  不得不说，抓了莫顿，虽算不得光明正大，但确实是一招好棋。喾厉算准了莫问不会退兵，如果莫晓夜因此和莫问翻脸，西凉局势又要动荡。当然，如果莫问真的退了兵，那当然再好不过。
  果然，莫晓夜急道：“可那样的话，爷爷……”
  霍青赶紧拉住了她：“喾厉诡计多端，一退再退，就算是退出整个世界，缩在姥姥山中，也未必就能让他放了人。”
  莫晓夜还急着说些什么，莫问却在此时，面容冷漠地扫了霍青一眼。霍青明白，莫问隐忍千年，不可能为了莫顿而放弃大局。现在莫问大权在握，要是发了脾气，莫晓夜就算是后辈，也不见得有好结果。
  之前在凌霄城的事，其实是个警告。
  霍青赶紧将莫晓夜拉进怀里，将她的脑袋按在胸前：“就算他肯放，那么多人跟着我们，能退到哪里？一旦退入姥姥山中，喾厉出尔反尔，再攻打我们时，又当如何？要是他使计再抓了你父亲，逼你自刎，你是不是也要照做？”
  莫晓夜这才不动了。
  莫问从两人身边走过，不知是对莫晓夜说，还是在对霍青说：“这一点，你真该学习学习凌一帆，不是所有的心软，都能成事。”
  莫晓夜从来意气用事，别人是自私得不将别人放在眼里，而她却是相反，从未将自己放在眼里。这可苦了霍青。霍青的软肋就是莫晓夜，舍不得她受伤，宁愿自己苦一些，也一样。从当初只身在夜北对抗秦世岚的大军，到劫法场，放弃国主之位，到交权……桩桩件件，都与莫晓夜有关。
  莫问看着莫越之上了刑台。
  那是一高一低两个石桩，一个大些矮些，一个高些细些。莫越之的手腕，被绑在高一些的石桩上，割开。血水很快填满了石桩里的凹槽，顺着一旁凹陷的纹路流了下来。他不能坐下，只能勉强蹲着。方寸之间，他站在石桩上，挪腾半步也不行。
  莫问浮在莫越之面前，蛊惑道：“你念完，若是还能活下来，我定放了你。”
  那一面铜锣就放在莫越之的手边，莫越之眼见自己的手腕被划开，不理莫问，立即敲了一下，说一句：“创世神万岁！”
  他要节约时间和体力，才更能把握住活下来的机会。过了一个时辰，手腕上的血开始凝固，又被人划开。莫越之这才明白不对劲了，莫问其实从始至终，没想要他活着。在鲜血流尽前，要保持清醒的念出九万遍来，简直是不可能达成的任务。
  他的一举一动，都成了笑谈。
  隔壁刑台上的大长老，从头到尾就没吭过一声。
  只有他……
  莫越之盯着莫西，狠狠道：“你怎么不喊！”
  大长老睁开混沌不清的眼眸，幽幽道：“反正结果都没有区别，又何必挣扎。我终究是做了错事，也算自作自受罢了。”
  “你从开始就知道，故意在一旁看我笑话的，是不是！”
  大长老年龄要大些，此时已经睁不开眼了。身体在逐渐发冷，大长老知道，他没多少时间了。他前半生顺遂如意，最后几十年，仿佛是为了还前半生的债，受莫越之胁迫压榨。如今莫越之就在一片，他突然觉得，气气莫越之也是好的。
  大长老虚弱道：“没准，你做得到，也不无可能。就像你当初算计了莫顿一样，不是么。”
  “那又如何！吃的都是五谷杂粮，谁特么规定了血统！他么的莫顿就该比老子高贵吗！”
  莫西闭上眼，笑道：“再不念，血流干了，就真的死了。”
  莫越之一哽，要说的话，全被这一句话打压了回去。
  是念还是不念？
  若是真的可以做到，这一耽搁，岂不是自己断送了自己的生路？
  人生最折磨的事莫过于此，明明看见希望在向自己招手，又怀疑自己熬不到那一刻。
  最终，莫越之对死亡的畏惧，还是战胜了他、心中的愤怒、纠结和怀疑。
  他认命的敲起那锣来，一声比一声还弱。
  开始时，他还在自己心里记着数。但数得多了，到最后，他根本不记得到底喊了多少遍，只是下意识的敲着，以为自己只要达到了，就有人放他下来。他睁不开眼，见不到周围人群已经渐渐散去，根本没有侍卫留在原地，为他数着……
  直到他再也敲不动了……
  谁也不知道，莫越之是否到底念够了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遍……
  至此，莫问是假冒的传言不攻自破。
  创世神国的神威，响彻了整个西凉。在这片土地上，再也没人去参拜祈求暗夜神，甚至以此为耻辱。
  大军再次开动，化作一阵狂躁的风，往镇安城袭卷而去。兵临城下，镇安城不消半日，便投降归顺。莫问在宽阔的赤阳大道开始兴建工事，他亲自取材监督，又筑起一道低矮的围墙。墙上架着的正是威力巨大的弩箭，他将弩箭交给蛮族，又令海特族巡防，确保万无一失。
  整个西凉仿佛一只铁桶被加了盖子，更加坚不可摧了。
  西凉战事宣告结束。
  ***
  早在莫问决定进攻西凉时，乐瑶刚刚被抓。
  而远在东临，圣主却接到了来自议院的邀请。他看着皮卷上熟悉的字迹，讽刺地一笑：“呵呵，这么多年了，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威武将军好奇：“喾厉又想干嘛？”
  圣主随手将那皮卷毁了，用异能将灰烬送出殿外。灰烬好似一阵缥缈的烟，从房间里刮了出去。尽管圣主的手中并未沾染一丝，他还是拍了拍手。
  “不是他，而是他家把自己搞得不人不鬼的老东西，知道局势不可控，求来了。”
  威武将军立即愤懑道：“求人就该有个求人的模样，只送个信，一点诚意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