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青的伤要轻一些，毕竟那一刀，莫问特别帮他避开了要害，休养了两天，等伤口结疤，只要不乱动，也就好了。
  莫晓夜的伤则要复杂很多，尾巴上，不但关联着神经，还有当初斩尾留下的碎骨需要清理。还好，在蛮族人擅长的范围内，费了番周折，勉强处理好了。
  霍青去向族长道了谢，又简略的介绍了自己和莫晓夜的情况，得了蛮族谅解后，寸步不离的守着。
  莫晓夜昏昏沉沉了六天，才总算睁眼。她感觉到身上火烧般的疼痛，那日逃跑的情形，又一次呈现在她眼前。她并不知道，这几天换药喂食，都是霍青在用异能照顾她。她有些着急，却发现自己全身没有一丝力气。
  正想喊人，感知中，有人走了进来。
  她察觉到气息熟悉，一下子不敢再动了。
  是霍青，他没事……
  没事就好，她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这一切。
  霍青轻手轻脚地走过来，为她捻了被子，在她发间轻轻一吻。
  她很想装睡，没想到霍青将头埋在她发间，就不起了。感到霍青渐渐沉重的呼吸，炙热的气息在提醒她的过错。
  她的心，不由自主抽痛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娟子端着一碗水走了进来：“霍哥哥，你伤还没好，去歇着吧，这里有我呢。”
  这碗水是给莫晓夜擦拭身体的。
  漠城，水尤其珍贵，能有这一小碗，已是蛮族人考虑到病人，节约了自己的用度，凑出来的。
  霍青直起身来，笑道：“我可不敢将你栓在这里，豹哥会发飙的。”
  “他不敢。”娟子见霍青眼眶有些泛红，安慰道，“你别伤心，晓夜她会好起来的。”
  霍青窘迫：“快去吧，刚刚听他说，要给你做东西来着，你就不好奇么？”
  霍青从未在外人面前如此失态。他后怕极了，如果不是那天，他不顾阻拦偷偷跑了出来，莫晓夜此时，已经是一具尸体。
  他，再也见不到她了。
  “我……”
  娟子还想拒绝，霍青摆手道：“去吧去吧，我照顾我老婆，该的。”
  莫晓夜感到湿漉漉的帕子擦过她的手，每一寸，仔细的，轻柔的。突然，她感觉霍青的手在她手臂上僵住了。
  那柔软的，是手指在描绘深入皮肤的金红纹理。
  霍青要为莫晓夜擦身，每次见到这赤焰金纹，就忍不住回想。想那时，如果不是他顾忌流影的矿权，两人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渐行渐远。然而最终，他还是不得已，将矿产分了一部分给凌一帆……
  这番折腾，如此可笑。
  他将莫晓夜的手紧紧握住，低声道：“对不起……我真的……我不知道，你对婚礼那么看重，我原本以为事后补偿……但我现在明白，有些东西错过了，是没办法弥补的。你恨我也好，只要你好起来，我保证……不再出现在你面前，惹你生气了。”
  “……只要你好起来……夜儿，对不起……”
  霍青的自言自语，被莫晓夜听了个遍。她忍着眼泪，心里泛酸。
  如果爱情无分对错，她此刻又该怎么去面对……
  说她心中还有爱吗？
  世界上还有哪个女人，能比她更狠毒。她清楚地记得，自己那一刀，是想要了霍青的命的，如果不是张勐及时出现，霍青真的会死在她手上。
  这样的她，哪里还有资格。
  她无法忍住濒临崩溃的情绪，不知觉中，牵动了手指。
  便是这无意识的微微一动，让霍青的眼底闪过一丝希冀的光彩。莫晓夜醒了，他刚刚说的话，她应该都听到了。他心中忐忑，不敢去戳穿真相，只抓着莫晓夜的手不肯放，手心出了一层细汗。
  他等着，等莫晓夜开口说原谅。
  可是莫晓夜宁可趴在床上装死，也不愿意和他说一句话。
  等待是如此煎熬，希望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失，而消亡。
  是了，莫晓夜那么在乎，气得白了发，怎么可能因三言两语而原谅。
  她宁可负气出走，宁可躲到小小的圣城，宁可再不见他……
  他今生，可能都不会得到她的原谅了。
  霍青强忍胸口的剧痛，将脸贴在莫晓夜的肩头，颤抖道：“夜儿，对不起。”心中不舍满溢，无法控制身体的抽痛。又深吸两口气，低低道：“你，以后都要好好的……”
  霍青嘴角微动，最终，还是没能说出那句“不再出现”的话来，
  或许是心中，还有残念的种子，等着莫晓夜的原谅，破土发芽。
  终于，直起身来，肩头已有渗透的血丝。
  深深看了一眼，终于还是放了手。
  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百感交集地喊了一声：“夜儿。”
  莫晓夜不敢抬头，霍青那强忍的混乱呼吸，将心中的痛全都咽进了心里，她不是没有察觉。就在她犹豫这瞬间，霍青已黯然转身，往门外走去。
  霍青决定放弃，可莫晓夜却害怕了。霍青离开，意味着她将会失去，这个世界上，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人。莫晓夜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强忍着痛，从床板上爬了起来，对着霍青的背影，掩面而泣。
  她甚至不需要霍青回答，她明明知道，不管她嘴上承不承认。
  是藏了三年的委屈，还是被埋没了三年的爱恋，她不知。
  但是，她不想霍青离开。
  她忍不住低声问：“霍青，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哪里值得你这样做了……我，我不值得……”
  “本少主觉得值得就值得，你觉得……没用。”
  “你那么聪明，你怎么就不知道躲呢！你干嘛不让我就这么死了，还眼巴巴地跑来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被人杀死了……”
  “别动，我痛。”
  拥爱入怀，只为莫晓夜这一句心平气和的回应，不论是不是原谅。
  这是霍青三年来，无时无刻都想做的事情。
  他已等了三年，等到几乎绝望。
  霍青的声音沙哑，似乎是真的被扯痛了。
  莫晓夜停下了推开他的动作，抬起头来，眼泪婆娑，嗔怪道：“我明明都忘了，你干嘛还要来惹我，我捅你刀子，你不知道躲吗，你不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