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越每说一个字，声音就高上一分，直到后面近乎痛苦的嘶嚎。
  莫晓夜被下了药，手上脖子上都被带上了禁锢石，连手指都动不了半分。
  苏越尤不解恨，一把抓住莫晓夜的衣襟，将她从床上提了起来，恶狠狠道：“我就心善的提醒一下你。当初在幽冥城，你若不是那么狠毒地杀了我妹妹，我一定会，一直一直是一个好属下的。要怪，就怪你心太黑了，凡事和你作对的人，你都不会放过！”
  “我没有杀苏眉！”
  莫晓夜这才想起，当年那个几乎淡忘了的人影来。
  苏眉是苏越的亲妹妹，从小相依为命。苏越给了她几乎所有的宠爱，甚至于，因她而放纵孙家在幽冥城中坐大，也在所不惜。
  他给了苏眉爱护，却从未教给苏眉为人处世的道理。
  苏眉从小就喜欢孙家少爷，认为她哥是城主，所以，她也要嫁给能匹配自己身份的人。她不敢去肖想霍青，便和孙家走得近了。苏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觉得自己妹妹高兴就好，总有一天懂事了，就不会再缠着孙家少爷。
  苏越看不起孙家的人，却又放任苏眉不管。
  直到秦家入侵夜北，秦世岚领着秦家军开始在幽冥城中屯兵，才意识到危机。
  那时候，霍青已经下达了由明转暗的命令，他从幽冥城城主，变成了屠浮城光义会分舵的分会长。但那时，苏眉已经深陷情网无法自拔，他若将苏眉带走，必定引起秦世岚和秦瑞吉的警觉。
  无可奈何之下，苏越狠心全了苏眉的愿望，将她草草嫁给了孙家。而他顺利借兵，败隐藏幕后，成全了自己的忠义之名，帮助莫晓夜和霍青一路斗垮秦家。
  苏眉殉情而死。秦家一垮，苏越失去了奋斗的目标。
  至此，他每每想起小时候那些快乐的往事，心如刀割。不知第几次偷偷买醉，他终于背叛了霍家，踏出了复仇之路。
  他红着眼吼道：“你没有……要是你没有，苏眉她，她……会那样而死么！若不是你，搞什么自由撺掇那些暴民，他们哪里来的胆子！”
  莫晓夜隐约记得，当时确实是煽动了人，去对付那几个故意哄抬粮价的世家，没想到苏眉会因此而死。
  现在被苏越提起，她冷冷道：“当时你是知道幽冥城情况的，你明知世家是死路一条，还要将妹妹寄托在世家。她的死，你真的一点责任都没有么！”
  “呵呵……我的责任……我的责任就是保护妹妹啊，我的责任就是报答霍家啊……”苏越有一些癫狂。
  这段复仇之路，他走得并不如他自己想的那般坚决。
  他也彷徨，也后悔，也挣扎。
  他笑了，几乎直不起身来。笑着笑着，却又留下泪来。
  “你说，我妹妹嫁给了自己心爱的人，如果不是你，怎么可能不幸福？！”
  莫晓夜讽刺道：“难怪你当时得知苏眉死时，那么冷静，原来当时，就已经恨上我了。”
  “我将她嫁过去，一心一意帮你，帮助霍家。可你是怎么对我的？你如何就不能放她一条生路呢！难道就因为当初，她在城外得罪过你么！我早就全了霍家养育之恩，也该为自己而活了。你说说，我妹妹的死，我该怎么和你算呢？”
  莫晓夜不否认苏眉的死，她也有责任，但她更觉得，这是孙家自作自受。
  若不是孙家倒行逆施，若不是往日里做得太绝，何至于让人恨到那种地步？
  她还记得当初在覆浪堤时，蒋涛就是因为工钱，被孙家少爷打了。那时候她去找药，才会惹了苏眉。
  这难道不应该叫自作孽不可活吗！
  哪怕再来一次，她依旧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如果她当初心软半分，死的当然不是苏眉和孙家，而是幽冥城上万人！
  这时和苏越讲这些道理，是讲不通了。
  若是他想通，便不会因为这事，而隐忍了四五年。
  果然，苏越自觉笑够了，骂够了，一抹脸又恢复了他那文质彬彬的模样。
  “不过，我还是觉得会长不说话比较好。你放心，我会给你安排一个不差的结局！”
  莫晓夜猛地睁眼怒视，苏越扬起一抹胜利的微笑，昂首挺胸走了出去。
  现在的漠城城主府，俨然是另外一番模样。
  前几天的兽潮，最后靠莫家军才击退了，如今这支军队被禁锢在兵营里，不准外出。
  其实，即便是允许外出，他们也无能为力，所有人都在这场兽潮中受了伤。不是皮肉上的，就是精神上的，甚至有几个人，到现在都还没醒来。
  据说，若是他们一周内醒不过来，就算醒了也很可能变成傻子。
  有人担心的问：“怎么样了？兽潮是不是退了。”
  守门的人淡淡道：“各位大人就好好养伤吧，野兽都渐渐散去了，有没有野兽攻城，你们在这里，也是听得见的。”
  “那少主回来没？”
  “回来了，少主的意思，让你们好好休养。各位养好了精神，万一野兽来袭，我们漠城才有一敌之力不是？”
  守门的人得了苏越的吩咐，回答得滴水不漏。
  这些累惨了的莫家军丝毫没有怀疑，就连乔安被人药倒了也不知。只以为乔安是劳累过度，和那几个消耗精神力过度的家伙一样。
  罗玉得知莫晓夜被软禁起来，终于松了口气。
  直到这时，她也才知道，在她身边的蒙面人，居然是苏越。
  不过，她没那胆子敢骂苏越，便想尽了法子，想进来见一见莫晓夜，出出气。
  罗玉沦落到今天这地步，和莫晓夜关系匪浅。她拿秦玖儿没有办法，可莫晓夜如今毫无还手之力，她却是不惧的。
  她从门口走了进来，见莫晓夜直挺挺地躺在床下，心中便忍不住了。
  还记得苏越说过，不能在莫晓夜脸上留下痕迹，便在莫晓夜的手上狠狠拧了一把。
  莫晓夜闭着眼，没出声。
  她还不解气，又用打磨得尖尖的指甲掐进莫晓夜的肉里，直到见了血，才收手。她满意地看着莫晓夜因疼痛而微微发颤的睫毛，得意道：“莫晓夜，你也有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