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城中一片愁云惨淡。
  莫晓夜出城救人，是被莫家军看见的，但大家不约而同保持了沉默。没人知道她在兽潮攻城的时候不在，也没人知道，她在兽潮被击退之后才回来。
  就如凌一帆和疾风担心的一样，城里开始出现了肆无忌惮讨论的声音。
  罗玉在城里潜伏已久，等的就是这一刻。她派出人去，每人都给了钱财，算是遣散费。作为回报，得了自由的下人们要做的，只是四处散布谣言，然后等到城门打开时，换个地方过富足的生活。
  这时候的人都是自私的，不会有人去想，那谣言中的女人，是否会因为他们的谣言，而受到伤害，也不会去想，如果谣言传播开来，对守城有什么影响，会不会殃及自身。
  他们的所有希望，都在钱身上，认为只要有钱，他们就能过上旁人羡慕不来的日子。至于因此而死亡，那是跑得不快的傻子。
  傻子是有的，却不可能会是自己。
  罗玉正是利用了这一点，轻而易举在这种情况下，引起了漠城的动荡。
  这次的兽潮来得十分蹊跷，几乎无声无息。
  等城卫军发现的时候，野兽已经上了墙。
  一场厮杀，城卫军伤了不少，更是被两只野兽蹿入城里，大肆杀戮伤了不少普通人。
  城里有留下的家属。并不是人人都愿意离开，在世家的长期压榨下，这些人离了自己的故土，根本不知道该如何生活。
  人守着城墙，家人却在眼皮子下底受了伤，不管是士兵还是家属，都无法理解。他们的埋怨找不到地方发泄，正好流言一出，便像找到了突破口似的，关也关不住了。
  “为什么野兽会攻进来？为什么会杀到这里，城楼的城卫军都死绝了吗？”
  “暗夜神发怒了！当初雨神发怒的时候就死了人，现在暗夜神也发怒了，我们死定了！”
  “不会的，神不会抛弃我们的。”
  ……
  这时候的人，又可怜，又可恨。
  只要给他们苦难，他们都能想到神身上去，然后迅速对应起来，找到那漏洞百出的理由来说服自己，只为了自己心中能得到片刻安慰，哪怕明知是“毒药”，也会心甘情愿地咽下去。
  薛家的仆人看准时机：“神当然不会抛弃你，但是，神会惩罚对他不忠的人！”
  一旁的人附和：“谁对神不敬，应当将她找出来！”
  仆人和同伴使了个眼色，那个原本在一旁惶惶不安的妇女，立即大着嗓门吼道：“蛮族！是蛮族！昨天他们看到蛮族了！”
  另一个面容枯槁的女人尖叫道：“是莫少主带着蛮族回来的……神啊！那可是叛族的罪，她怎么敢！”
  最先说话的仆人总结：“是啊，当年暗夜神降下神旨，对帮助恶魔的蛮族进行了神战。现在莫少主带着蛮族回来了，定会引起暗夜神愤怒降下神罚的！”
  蛮族是什么族？
  传说看一眼都能死的，杀人不眨眼的种族。
  当初被暗夜族剿灭，现在兽潮的危急时刻，又复出害人了。
  引起了众人的怀疑，三个仆人功成身退，各自找了城中安静的角落躲起来，紧紧等待着自由到来的那一刻。
  而听了小道消息的人，却似乎找到了事情的理由，一传十，十传百地迅速传播，奠定了莫晓夜叛族的罪名。
  “都是那个妖女！”
  “对，定是她招来的野兽。”
  “走！问她要个说法！”
  群情激愤，死伤了亲人的漠城人，开始向着城主府方向缓缓移动。
  不时有人加入进来，人越来越多。
  到了城主府门口的时候，他们将城主府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不断叫嚣着：“让莫少主出来，给我们大家一个交代！”
  不多时，又有喊口号的人来了。
  领着喊一句，台下上千上万人回应，声音整齐，威力十足。
  莫晓夜生生被这叫喊声闹醒了。
  那日从城外回来，本来已经和蛮族谈好了条件。她回来时，见野兽三五成群，却并没有当初集结时那般惊慌，料想兽群散去，只是时日问题。她来回奔波，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头，吩咐好城楼的防卫工作，便倒头就睡……
  她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想爬起来，却觉得浑身无力，头脑昏沉沉的。
  她觉出不对劲，难道，是自己生病了？
  这时，苏越从门外走了进来。他负着手，站在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面无表情。
  莫晓夜还有些迷糊，揉了揉太阳穴：“外面在吵些什么？”
  苏越冷笑：“他们在说会长是妖女，引了野兽和蛮族来漠城害人，令暗夜神震怒，降下神罚……”
  又是这样的谣言，莫晓夜听得太多了。
  从她参加学院大比赢了那次开始，“妖女”这个名头，似乎和她如影随形。不论她在夜北，还是在夜都，在东临还是在西凉，都有人这样骂她。
  她强忍怒气：“是谁干的！”
  “这不是显而易见么？”
  苏越说完这句话便没了声音。
  好半响，莫晓夜才觉察出他语言中的冷漠，惊讶道：“是你！是你故意毁了城墙，放野兽进来！……不！你还用了引兽粉！”
  野兽又不是傻子，明明知道城里危险，打不过，自然会有所忌惮。这就像是顶级的猎食者，在树上画了记号来标识地盘的道理一样，兽潮几次都没攻下漠城来，自然不会还傻乎乎往前凑。
  引起民愤，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野兽在城中杀人。人心不稳时，再放出谣言，效果显著。
  只是莫晓夜万万没想到，苏越为了能置她于死地，居然不顾城里普通人的安慰，不惜任何代价。
  万一引来的野兽超出控制，漠城所有的人，岂不是都要给她陪葬？
  苏越扬眉吐气：“对啊，是我！”言语中，一丝内疚的情绪都听不出来，反而有一种隐忍千年，让目的达到的快意。
  “为什么！”
  “你居然问我为什么，看来你真的很健忘，自己做的事情，自己都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