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博睿将剑往地上一甩，抱起茶壶就往嘴里倒，丝毫没有给莫晓夜留一口的意思。他越打越累，莫晓夜却越打越精神，到后来，他追得气喘吁吁，也不过只能摸到她的衣角而已。莫晓夜将杯子一个个放回桌子上。李博睿气不过，抓起一个又朝她丢。这一次，他没用异能，莫晓夜接住后，又好脾气地放了回去。
  他气道：“功夫好些很不得了么！”
  “那当然，反正你打不过我。”
  李博睿一口气哽在喉头，咽不下也出不来，十分难受，涨红了脸扭过头去。他这一番发泄，也琢磨出了一些事。他气道：“我问你，你给句老实话！威武将军那事是真的还是假的！”
  “真的。”
  “真的你还……你是故意来气我是不是！”
  莫晓夜按住他又要提剑的手，说：“你听我说完再动手不迟，如果我说不出个所以然，你以后就别理我了，行不？”
  “说！”
  莫晓夜拉着他坐下，安抚道：“威武将军要是笨到将自己的罪证放到一起，他就坐不稳那几十年的将军位，这次的证据显然是有人故意安排。证据是假，但你爷爷出任务那些细节却合情合理，其中不少情况和真实已知的也能对得上。所以，必定是知情人所写的。既然是事实，我也不能拦着你报仇，但我只保樊余星一人性命，樊家其他人我不管。”
  见李博睿脸色好了不少，莫晓夜才继续道：“你也知道了，圣主要我去坐神女之位。这次的事，其实是冲着我来的。樊余星之前和我一起回来，她要是被定罪，定有我一份。而和我是同学朋友的你，也难逃其责。”
  “尤其是你和威武将军一起接我回来，又和威武将军有仇。不但有叛逆罪，还草菅人命，目无法纪。就算圣主怜悯，你也当不成圣子了。这是一石三鸟之计，抱歉，是我之前思虑不周，连累了你们。”
  莫晓夜一番话说得诚恳，客观分析了当下的情势。李博睿不是莽撞之人，经她一说，立即觉得这之中还有一个关键的问题。
  他问：“樊余星的身份？”
  樊余星野种传闻由来已久，这一次又牵扯到无念刀和霍家，李博睿想忽视都不行。按理说，莫越之已被议院收押，那些银契也查无实据，根本构不成证据，唯一能看的就是威武将军和他之间的死仇了。结合莫晓夜之前的态度，他很快就猜到了原因。
  莫晓夜没想到这样李博睿都能猜到，只尴尬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李博睿拍桌子骂：“你居然要瞒我！我靠！老子像那种人吗？！”
  “行啦行啦，气归气……这些事他们知道那么多年都不说，就等着有一天派上用场呢。他们出这招式那么阴毒，我们不能不回招啊。”莫晓夜赶紧给他倒了一杯水，劝道，“刚刚你走后，樊家的人又找到了我。我来你这，圣主又找了我，我来这一趟，费了多少心思。”
  见莫晓夜那乖顺的模样，李博睿的气全消了。他残缺的衣袍挡不住姿势的优雅，淡淡道：“就你能！不是不告诉我吗？自己想办法去。”
  “睿哥，没你老大支持，我在圣地寸步难行啊！”
  面对莫晓夜的恭维，李博睿笑骂道：“少来，还不知道你？去哪都能晃一圈出来灭了别人全家。就你鬼点子多，老实交代！”
  这些年，莫晓夜从最初在学院受人欺负，到后来的叛军，再到后来灭了秦志雄一家。一步不的成长，从依赖别人到依仗的自己，做这么多事没点头脑怎么行？
  李博睿可不觉得莫晓夜是来找他拿主意的，反而更像找他当帮手的。
  莫晓夜嘿嘿一笑，夸道：“还是睿哥英明！”
  说罢，才将计划缓缓道来。
  ***
  每月初一，不仅是忘忧城开路的日子，也是供奉暗夜神的日子。
  子时的钟声传来，不论在做什么，不论在哪个角落，不论年龄大小，人们放下手中的事，皆跪地合十。整个城市似乎在这一刻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一种恭敬严肃的情绪酝酿其中。
  嗡……
  钟响在城市上空回旋，像神在巡视他的领土，保佑他的子民。
  骤然，余音斩绝，抑扬顿挫的赞唱声响起：“神佑暗夜，众神归来。”是浮空岛众使在齐声高歌，三遍之后，众人皆就地而拜。
  礼毕，圣主雄浑的声音从主殿方向传来，响彻在整个城市：“汝尊吾，吾必佑之！”
  于是，众人再拜，又三遍，一拜一唱道：“归来哟……”
  奇异的韵律在整个空间回荡，让人从心底肃然起敬。人的杂念在这一刻被刨除开来，虔诚的呼唤声直抵灵魂深处，将负面情绪一扫而尽。
  一切本应就此停止，但是却没有人就此起身。
  刹那间，由主殿四周向外迅速扩散出一层光圈。光所到之，人都感到了皮肤上有异样的触感，似灼热，似酥麻，似灵机一动时的激灵……是看不见的“神”从人皮肤上轻抚而过，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
  这便是得到了“神佑”。
  至此，众人再三拜，圣城中这才恢复了喧哗。
  莫晓夜第一次见这样的场景，她想她一生都难忘记这众志成城带给人的震撼。他们甚至不需要人提醒和教导，早已将“神佑”这件事融入骨髓，融入了他们的生活中。
  这才是圣城，一个“神”活在人们心中的城市。
  她想她有些明白了，李博睿那句话，无关有神或无神，纯指这信仰的力量。有了这力量，便能操控人的生死。
  仪式之后，圣使会将准备好的特制浅口青玉大碗拿出来，碗上放置青石盘，装上水果。这样的青石盘要均匀分布在每一尊神像周围。一圈十个，五个分殿都有一尊神像。摆好盘后，在盘子中装入暗夜山圣泉水。泉水经过一段时间，便从青石盘中渗透下来，滴到到碗中。等盘子中的水全都渗透完毕，代表着这一轮供神的结束。
  这水，便是世家贵族们竞相追捧的圣水。
  因为数量有限，所以十分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