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城一战，暗夜神国里局势又起了变化。
  莫晓夜远在东临不知，正埋头赶往忘忧城。
  船拐进一处回水湾。
  这里两面环水，下水处有巨大的石块突兀嶙立，形成一处天然港口。石块上，有灯塔，为来往船只指明方向。沿岸的铺子十分简陋，不知是何原因，都离水面很高。
  仁义将军说：“船上物资充足，我们不用下船，就在船上等候即可。”
  船板都在震动，这里的落水声近似咆哮，说话要费些力气，几人没心思聊天，点头示意，各自回了房间。
  莫晓夜刚要关门，白素素挤了进来。
  莫晓夜转身在圆桌边坐下，白素素关了房门，外面的巨响瞬间便被隔离开。虽说还有些声响，但并不影响说话。白素素给自己倒了杯茶，嘟嘴道：“我就知道你会因此和我生分。”
  莫晓夜记得在赤霞城时，她找上门来那次也是如此。人的习惯不好改变，莫晓夜轻易推断出白素素定来说事的。
  到翡翠城的事，上船行船都是白素素的安排，出了事自然她嫌疑最大。从脱离船队，到水中出现杀手，到后来上那贼船差点丢了性命，桩桩件件看起来都很可疑。若没人通风报信，要在一片黑暗中找到下手对象，可能性极低。
  事情除了圣地肃清地盘外，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即白家和圣地串通一气伤了他们，为了巩固自己权利。趁着众人受伤昏迷，白素素将自己带来的人都藏起来，也有可能。毕竟这一战如何，几人都在昏迷，歼敌都是听说。
  果然，白素素喝了一口水，捧着杯子说：“不管你信不信，我还是要解释，真的不是我做的。我就算要做，也不会留下把柄。”
  莫晓夜本不想去深究，但白素素主动找上门来，却让她不得不想。
  不想还好，一想，便越觉得白家嫌疑越大。二十万人不是几百几千，说杀就杀，几经要屠空半座城了。尸身堆起来，也能填满湖泊，那么多人去了哪里？总不能都喂了鱼吧？
  莫晓夜当即没了好脸色：“你做不做都和我没关系，就算你想我死，但我还没死成。”
  “你还是怪我了……”
  “我们本就不是一种人，你在选择了家族那一刻，我们便注定不可能是朋友。”
  五大世家关系本就不融洽，勾心斗角，权利争斗，暂时的和平也只是为了牵制对手罢了。两人身为不同家主的少主，之间的情意注定要断。
  唇亡齿寒，保全了家族，便是保全了自己。道理说得简单，真要做起来，难免狠辣手段，绝情绝义的事更不会少做。这一点，在凌一帆对莫晓夜摇摆不定的态度中，可窥见一般。
  为了家族，宁可抛弃感情。
  白素素无奈：“你不也是世家中人吗？你别忘了你也是少主，是万万人之上的少数人。除去这光鲜的外衣，你我都不算什么，甚至霍青凌一帆都不算什么，就像秦玖儿一样。我只是人，良心还在，你妄下结论，太早了。”
  “如果我和你一样选择，我们便更不可能是朋友，此时你更不该和我说这些话。你别忘了，世家是不允许感情的，骨子里的血，都是冷的。”
  “你不用刺激我……说清楚了也好，以后我不用再手下留情。”
  白素素莞尔一笑，那笑容惨淡，比哭还难看。曾经，她也是一心只为了爱情的女子，弃身份如弃敝履。直到感悟了意境，看到了世间最是丑恶的一面。她变了，变得不信任他人，甚至不信她自己。
  她丢了名声，也丢了自己的心……何谈感情。
  她选了家族，为了家族的荣耀，将那些迷茫哀伤都装了回去。宁可被繁华高贵的枷锁困住，怕看透了世间沧桑，看得太透，便没了活下去的勇气。
  可，活着如何能没有念想……
  她想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管是爱情还是友情。仿佛这样便可以证明，自己还是当初的白素素，还没丢了本心。
  避世，入世，厌世，怕世……
  此刻的白素素实则内心交战，已不堪重负。
  莫晓夜看着白素素抿紧的双唇，说：“你毁掉了萧帧还不够，要毁掉你自己才甘心。”
  “是他背弃我，玩弄我，就像霍青玩弄你的感情一样！我不能毁了他吗！”
  白素素最听不得萧帧的名字，像被踩到尾巴般跳起了来。
  在她心里，萧帧负她良多。
  莫晓夜没想和他讨论情感，只在说着“身份”这件事。
  有了身份，做事必须符合身份，世家子弟要永远记住这一点。若白素素早将身份端得死死的，又如何会和萧帧纠缠。或者，她也不会允许自己喜欢上萧帧。她不喜欢萧帧，便不会有萧家灭门，更不会被秦世岚钻了空子。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莫晓夜想，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早紧守本分，便不会和霍青纠葛不清，便不会再有订婚退婚的事了。
  莫晓夜喟叹：“若早看清自己的身份，就不会做糊涂事。若你早看清，他便不会有机会伤害你，也不会有后面的种种了。”
  她不知道是在说自己，还是白素素，亦或两者都有。
  “可情之一字谁又看得清楚，你吗？”白素素讽刺，“你若是看得清楚，跟着凌一帆岂不更好？”
  “也无所谓了，既然话不投机，以后便不见吧。”
  莫晓夜起身开门，忍不住微微颤抖，靠门而立，将手死死按在手腕上。指甲戳破了皮肤，伤痕将她皮肤上的金光掩了下去。
  门外的声响依旧震耳欲聋，白素素最后说了什么，她没有听见。凭感知和口型，她要想知道很容易，但她却不想去听。这一面，不仅断了两家之间的交情，也将彼此的伤口，坦与人前。
  在港口一待便是两天，白素素和莫晓夜自从进了房间后，再没出来。
  苏越问：“圣子，这几天是否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没有啊。你是等不及了吧？那也无法，还得继续等下去。”
  苏越想问的是莫晓夜和白素素的事，但见李博睿不提，他也不追问，转移话题道：“我只听说要进忘忧城很是困难，现在看来，真有其事。”
  “是的，那路不以人力开拓，还需要看神的旨意。”
  李博睿故作神秘，勾起了苏越的兴趣：“这次我有机会涨涨见识了。”
  “你不会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