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所能及”，却不是“竭尽全力”。
  区别更大。
  莫顿低头抿了口茶，掩去目光，缓缓道：“那你就借一百人与我，但我可说好了啊，这一百人要听我指挥。”
  凌一帆心中一亮，没想到等到最后，自己竟然还能给喾厉一个圆满的交代。他笑得更真心了些，乖巧道：“那当然，借给你了，做什么事我当然不去过问，以爷爷的人品，我自然放心。”
  说人品，是提醒莫要作奸犯科。
  话多礼不乱，规矩先定好，凌一帆是这样认为的。
  莫顿笑得更深了些，点点头：“果然是人老了，最近我担心总是睡不好，如今有你我就放心了。若没别的事，我就进去补觉了。”
  等凌一帆出去，莫顿若无其事的走过花园，临到石桌边，却再不想走了，一巴掌拍在石桌上，震得桌面出了一道裂纹。他眯着眼，低低咒道：“小兔崽子！敢算计到你爷爷头上来了！”
  “你可不是他爷爷，你是他爷爷，那我徒儿不就和他配上对了？”阁老不知从哪里跳了过来，啧啧道，“你这老头，刚刚不发作，现在拿自家东西撒气干啥？”他一边抬起莫顿的手，一边心痛的往桌面抹，“好好的桌子……我徒弟守个家业也不容易，你就不给她省点做嫁妆？”
  “哼！”
  莫顿气哼哼的转过头去，但到底是没找东西发气了。
  阁老太清楚他的脾气，都在心里憋着劲儿。他不去劝，反而夸道：“你这老头也够精明，是要那些人去丹凤城的吧？这棋走得妙啊！”这一说，其实是给莫顿指了路。
  莫顿恍然大悟，猛的一拍大腿：“哎呀！早知道，应该再要一百的！”
  “要那做什么？”
  “派去碧云城啊，那里不是分给霍家的地方么？圣地不就想和议院掐架么？派去膈应膈应白家也好！”
  阁老若有所思道：“也是这个道理……”
  不知道这白家到底算不算圣地的地盘。他们私底下在猜，却没有任何直接证据。
  莫顿眉毛一跳，觉得自己还是老当益壮，总算压下被凌一帆算计的气。阁老劝他，他也不好意思黑脸，遂道：“哎，也就你这老家伙能明白我。凌家都是喾厉案板上的肉了，这丹凤城去不去都没什么两样。”
  “是啊，廖小子还在那里呢，正好用喾厉的人去把那贼丫头抓了，省得夜长梦多。再说，就算给他们管着，这每年的赋税供奉，他还敢扣了莫家的不成？”
  莫顿没好气道：“什么叫我莫家，那也是你徒儿，是你风满楼的产业。”
  阁老哈哈大笑，拍了拍莫顿的肩膀：“就属你最讲义气，当年果真没看错你。”
  莫顿敛了神色，难掩心忡忡：“哎，还说这些做什么，都一把老骨头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这些心我也烦够了，到头来还是只有你和我搭个伴儿。”
  翡翠城的事让两个老头感慨万千，隐隐觉得有地动山摇的架势。圣地和议院的战争，注定要用五大世家的鲜血来染就。这，不过只是个开始。等暗夜族真正一统那天，不知道这世上还能活下几个世家人？
  ***
  凌一帆刚出门，就遇到了急匆匆赶来的余三。
  他心中咯噔一下，有这么巧么？他刚得知了消息，余三就来了。余三不是去了夜北么？难道他手下的情报有误？
  他主动寒暄道：“我欲派人去东临，余大人要去的话，不如结个伴，路上也好有人照应？”
  少主的情敌，余三没有一丝好感，本来不想说话。但碍于官职，不回答又有不妥，才不情不愿道：“我不去东临，国主大人你想多了。还有事，告辞！”
  凌一帆去东林会馆并没有花上多少时间，等凌一帆若有所思回到议院，喾厉早已在椅子上等候多时了。
  他有些不耐烦，开口便问：“莫家说了什么？”
  凌一帆眼皮一跳，这才明白过来，喾厉哪里是让他去塞人，明明是让他去探口风的。早知如此，他何必冒着得罪莫顿的风险，硬要安插人手进去呢？！喾厉玩弄计谋的手段确实高超，他再次提高了警惕性，慎重警告自己，下一次这样的错误绝对不能再犯。
  话说这头，
  余三将霍青的意思转告给莫顿后，又说了些客气话，拿出霍家备的两颗拳头大的黑珍珠。莫顿和阁老一人一颗，非常满意。心中明知霍青打的小算盘，却不生气。
  东临本就是莫家地盘，现下有风满楼暗中扶持，明面上交给东临土生土长的莫家军，最合适不过。
  世家的势力迟早会被消磨殆尽，比起凌一帆那种瞻前顾后、沉迷权势的，霍青确实是上上之选，至少对感情忠诚，而且计谋心思也不差。特别是对莫家的态度上，一个还能为了计谋祸害莫家，一个敞开心扉默默做事，胸怀上更是千差万别。
  霍青在讨喜上，更胜一筹。
  将玄灵谷的守军权利交由莫家，也大有用城池做聘礼的意思。
  于是，两个老家伙欣然同意，将凌一帆安来的人手全部派往丹凤城，帮廖红辉捉拿莫佩兰。同时，让位给莫磊，让他去东临城坐镇。又从东临城抽调一万人前去玄灵谷，帮奕众收权。
  莫顿看霍青顺眼了些，还特别考虑了玄灵谷的处境。翡翠城是凌家把门，玄灵谷在议院和圣地的夹击中日子难过。他大手一挥，又从东临守军拨了两万兵丁，凑足三万，听奕众全权调配，大有认下霍青这孙女婿的意思。
  不仅如此，莫顿还对余三提议：“三儿，我丹凤城都教给议院军一百人去管了，应该稳当，你回头传讯，让青小子不用担心。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意思十分明显，是要霍青也有样学样，求助议院军去管碧云城，不用自己的人，坐收供奉，保存实力。
  余三眨了眨眼，瞬间便明白过来，着急回清凉阁传信。
  阁老啧啧道：“你这老不羞的，不就怕东临被吃垮了嘛……”
  “要你管！”莫顿傲娇的昂了昂头，“我这是给我孙女，给你徒儿存嫁妆！”
  两个老头相视一笑，勾肩搭背拼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