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晓夜的思绪还放在维护东临城中稳定上，没有来得及想别的。辰九确实杀了人，也帮了她的忙。不用再费时间清理莫越之的旧部，直接调任信得过的人上任。只要能稳住重要的职位，其他循序渐进即可。
  “那就辛苦二老将可用之人迁回来。正好，议院调任的新城主过几天也该到了，随行的民众，有意谋求职位的，只要可用之人，收入莫家，我自有安排。”
  张勐说：“刚刚我去军营统计过了，这些人确实是逃走那些小头领，每人都带了几个自己的心腹。数量差不多能对得上，但要详细知道是哪些人，还有哪些人活着，至少还需要三日时间。”
  “人手不够，能做到这样已经很好了。就算他们再有计划，也不过小打小闹，不用担心。”
  张勐对莫晓夜的崇拜达到了一种新的高度，产生了一种盲目的信任，好像她说什么都是对的。她每每都能逢凶化吉，换做别人，早就死了不知多少了。命定人，想来可能真有其事。也可能，莫晓夜几次死里逃生，看得更明白，想得更透彻，才能极短时间下决定。
  众人又商量了一些琐事，各自散去。
  今天刺激太猛，需要回房间压压惊。
  莫晓夜总算松了一口气，她最怕这些小头领在东临城潜伏不出，这样的话，要找到他们还真是困难。如今他们大部分的人都折在这场刺杀中，剩下的散兵就不足为惧了。而且张勐已经将军中的人手全部重新调配过，就算这些人重新潜回军中，也不容易找到自己的拥护者。
  一步错，步步错。
  这些人自以为没了他们，莫晓夜无法调动大军，却忘了，这个世界什么都缺，唯独不缺人。军中稳固，他们找不齐部下，又得了庞佚指令，想趁着莫晓夜恍神之际前来偷袭。
  计划环环紧扣，时机把握得也十分巧妙。庞佚算准了威武将军不会插手，算准了祖宅人力单薄，算准了莫晓夜身边没有侍卫，算准了对敌的招数……却唯独算漏了辰九。
  莫晓夜的东临之行有惊无险，以极小的代价让东临换了面貌，运气不可谓不好。刺杀都只是划破衣衫，比张勐伤得还轻了些。
  大小长老从莫越之的血洗中幸存下来，每日胆战心惊，怕被灭了口。这一次，更被辰九吓得不轻，等回到住处才回过味来，赶紧前来找莫晓夜，叩谢救命之恩。
  莫越之管家的时候，两人亦是长老，但形同虚设。除了每年拿点供奉不至于饿死，日子总是紧巴巴的，连想去哪里都要给莫越之报备。莫越之请他们去夜都，还以为自己活到头了。
  莫顿的出现，让两人欣喜。
  然而，旧识重逢的喜悦是小部分，更多的还是畅快。眼见一个欺压了自己二十几年的人，突然被一巴掌碾到土里，怎么会不畅快？两人先莫越之一步回了东临，做足了要捞点棺材本的准备，还没来得及动手，莫越之就回来了。
  这一回，莫越之越发狠戾，将两人幽禁在住处，连外出的权利都给剥夺了。
  莫顿迟迟不对东临动手，两人几乎以为莫顿没了胜算，谁知这时，莫晓夜又来了……
  事情几番波折。
  两人被莫越之欺负得太久了，想在莫晓夜面前找点存在感。更觉得莫晓夜是个后辈，不主动请，他们商量好，也不主动见，就这么拖了几日。还好，莫晓夜没有班底，两人为自己谋事准备的人手派上了用处。
  莫晓夜没他们那么多心思。她是真忙，觉得有张勐在，有大小长老配合，出不了多大事。她一心一意扑在铲除莫越之的事情上，分身乏术。此时见大小长老求上门来，才想起自己似乎忽略了些礼节。
  两位长老进来就往地上跪。
  莫晓夜惊了一跳，想冲过去已有些晚了，索性用了异能将两人托住，说：“最近事忙，因此忽略了两位长老，请见谅。”
  她言辞恳切，却不料自己这无意中的一手再次震慑了两个老家伙。喷泉池边的一幕何其血腥，两人想起来腿肚子都在打颤。如今，地上的血都还没洗干净，他两人哪里敢拿乔，异口同声道：“不敢不敢！”
  大长老恭敬道：“我二人也是忽略了礼数，幸好少主‘大人有大量’，不予我们计较。我等一定全力协助东临重振，望少主不弃，给我二人报答救命之恩的机会。”
  小长老点头说：“大长老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我也不会表达，反正，以后我们就跟着少主干了。”
  他们眼再瞎，也看出了议院的态度，再加上圣子也在，万一再插上一手，他们无用武之地，可以退隐了。此时不抱大腿更待何时？两人恭恭敬敬站在原地，大气不敢出。
  “坐吧，都一家人，见外的话就不要说了。”
  莫晓夜大概猜出两人的意思，是被辰九手撕活人的阵仗吓住了。她对这两人仅仅有的印象，还在当日东林会馆的片刻。莫顿在言语间和两人透露出从小长大的交情，她才格外客气了些。
  她拿着盖子在茶碗中拨弄，动作轻盈熟练，态度不温不火，半分看不出山野村姑的模样。她吹了吹茶，去除表面滚烫的热气，轻轻啄一口，又放下，继续盯着盖子在茶水间荡起的波纹。
  她其实不擅交际，接触最多的是各种军情事务，应付过的只有赵雪伊兄妹和贝利学院的同学。进入世族圈后，更觉人心复杂，除了周围相熟的人，其他更懒得说话。她不知道从何说起，便闭口不谈，只是喝茶，等着两位老头来发话。
  不知不觉，气氛便凝重起来。
  大小长老对视一眼，以为她在拿乔，深感无奈。
  小长老是个沉不住气的，不自在咳了一声，说：“少主啊，你也不能怪我两人，当年莫越之那场政变，我二人也是不知情的受害者。”
  莫晓夜正专心致志的发呆，骤然听到二十年前的旧事，手上动作一顿。她推测过当年始末，但莫顿和阁老都对这事闭口不谈，她也无可奈何。她现下低着头，耷拉着眼皮，正好掩住自己掩住震惊。
  听这话，大小长老并非不知情。
  莫晓夜霎时怒气汹涌，将盖子松了手，又重重将茶杯往桌上一搁，“琤琤”两声轻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尤其突兀。
  “那就说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