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晓夜不再纠结异能的问题，上古都无解，恐怕连莫问都说不清楚。
  她问起李博睿近年的情况。
  李博睿有了很大的变化。刚入学院那阵，他不过是个叛逆少年，为了逃婚离家出走。而现在，他却将这种叛逆和阴郁揉进了骨髓。身处权力中心，求而不得，舍而不能，不论取舍都牵扯甚广。到最后，不是为难别人就是为难自己，酸楚苦涩都只能自己咽下，抑而不发。
  不能发，不想发，也不敢发，阴郁便随之而来了。
  李博睿淡笑：“还能如何？你不是看到了吗？”
  圣子又如何？其实李博睿心里早就知道答案，他能当上这个圣子，多半是因为和墨晓夜点头之交的关系。
  莫晓夜问：“你既然是圣地人，当初何必要瞒我们。”
  李博睿嗤笑：“我是被圣地逐出来的，并不觉得圣地和我有什么关系，以为一辈子都回不去了。我在贝利学院，最后没能进内院，只好回家。突然有一天圣使就找到我，非说我是圣子……听说，是圣主得到了天启……”
  天启是多么玄妙，看不到摸不到，让圣地的人深信不疑。李博睿没想要当圣子，可事实证明，是不是，他当不当，都不是他说了算。
  像被赶鸭子上架了……
  莫晓夜无语道：“当圣子的滋味如何？”
  “还能如何……”
  一个无靠山的外来户，还不就只能被人欺负么，就像威武将军对他说的话一样。
  见药凉得差不多，莫晓夜一口干了苦药，表情十分精彩。她猛咽了两口唾沫，才说：“当初你提醒我，我还没有谢你，可我至今都看不破。”
  为什么要小心白家，难道白家是圣地的旗下的人？没有无缘无故愿意频频对人示好的世家，时间越长，白家对她态度越好，她越觉得诡异。
  李博睿突然拉过莫晓夜的手。他手劲很大，不容她抽出手去，反而将她的手心翻了过来，一边写字一边说：“慢慢的，你会明白的。”
  他说着话，在莫晓夜手中写下字来“白=圣”。
  白家就是圣地？
  还是说白家是圣地在世界上放的幌子？
  李博睿此举，更印证了他在圣地的日子过得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风光。
  莫晓夜还想开口，见李博睿微微摇了摇头，她便改口道：“周成呢？”
  李博睿喟叹：“他也没进内院，读完两年就回西凉了。之前听说秦家巨变，我还让人去找过，没下落。哎，那赵家兄妹才是……”
  “人的路都是自己选的。”
  当年在栈桥上，因摔倒而结识。莫晓夜被人设计流放去了夜北，在贝利学院的学习生活并没有持续太久。周成和李博睿关系最好，下落不明。赵家兄妹埋骨赤阳大道……当初在风满楼谈论未来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转眼已是物是人非。
  莫晓夜似乎在说着赵雪伊的事，但实际上，却暗指她和李博睿的相似之处。
  其实，不管是谁，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
  她的命运，在踏出易稻村那一刻就注定了。
  命定人，也不知是她造就了命，还是命捉弄了她。
  李博睿接话道：“赵雪伊那时候左右摇摆，虽说没做出什么过分的事，但总归是把那点情分磨灭了。”
  人之间，最难得是信任，再难得是陪伴。赵雪伊做不到任何一种，到最后变成了陌生人。李博睿暗喻他和莫晓夜之后的交情。
  莫晓夜叹：“我听凌一帆说，她最后在刘家少爷怀里，总归还是有人陪着她的。”
  “哎……能和真心人在一起，也算死得其所。”
  得之惜之，世上的人何其多，能走到一起，能志同道合有所作为，便是相识一场最大的好处了。
  莫晓夜和李博睿借由赵雪伊的事做隐喻，打着暗语，彼此交了心。旁人若听到，大多会以为他们在追忆往事，也想不到结盟的关系上来。
  说完正事，莫晓夜笑道：“听你这么说，是有心仪之人的，当初就是这样才偷跑出来的吧？你自己说过……”
  “哎，别提这个。”
  李博睿窘迫得很，莫晓夜突然好奇道：“威武将军怎么知道我不是议院的人？”那夜正说着，威武将军突然间变了脸，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露了馅。
  李博睿笑：“议院的人什么时候有那么讲理了？遇到总是要干架的。”
  “所以，我那天是太过温柔了？”
  “差不多的意思吧，应该蛮横一点就好了。”
  这是在夸她知书达礼吗？
  莫晓夜的脸不自然的抽动了一下，想起喾厉的做派，把那些讽刺的话又咽了回去。
  比起他们，她确实不够心狠手辣。
  ***
  莫家祖宅是东临城最有名的建筑，水晶屋堪称一绝。
  水晶屋在东临不见得稀奇，但凡富贵人家大小都有那么几间，但却无一家能与莫家的相提并论。莫家的水晶屋完全置于水下，以整块水晶打造。窗边游鱼嬉戏，内饰家具皆新奇无比，简单奢华，不可模仿。
  除却水底的房间，议事厅也堪称一绝。
  议事厅以石笋为柱，石花为景。地面用透明水晶镶平，其下留出些许空间，任水流经过。其间水草丰盈，鱼儿嬉戏，又在水底随意丢了些白光萤石，即活泼有趣，还彰显奢华。
  奇就奇在地面的水晶，也不知是何原因，竟能把水底的光彩都投影到天花板上。这种投影的方向无迹可寻，不知多少人来，就是为了找到某只鱼的影子究竟在天花板上哪个位置。
  然而今天，这置身水中的场景也压不住莫越之的火气。
  他在孙府埋伏了人手，又派出死士，引圣使在孙府外布防，为了置莫晓夜于死地。没想到，圣地的人不但没有杀死她，反而还要护送她往东临来。他气了个半死，趁着莫晓夜在蟠龙养伤，召集四大城主在东临开会。
  先有莫顿认祖归宗，议院新政紧跟其后，城主的地位岌岌可危。能坐得稳城主位的都不是傻子，这个时候当然要考虑自己的退路。几人私下里没有少见，早已得出了共同御敌的对策，但形势瞬息万变，谁也没有料到圣地会横插一手，大家脸色都不太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