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磊深吸了几口气，努力揣摩学习父亲的气质，回想刚刚喾厉等人的表现，想融入这个环境。他不能给家人拖后腿，不能让年幼的女儿和老迈的父亲挑起重担。
  莫顿说：“我做我的安排，不需要你置喙，你不如去收拾好房间，如果觉得不爽，就去找喾厉。”莫顿把家主印往桌上跺了跺，“还有，请叫我家主！”
  喾厉是众人心中的阴影。墨晓夜嘴角抽了抽，心想，爷爷原来才是个腹黑的。
  “家……家主。”
  “你们不该行礼吗？”
  莫顿连莫越之也一起点了进去，非要他父子俩下跪不可。反正都撕破了脸皮，总不能再让他们心存侥幸。莫顿斜了墨磊一眼，意思是：对敌人，就是要这么恨。
  墨磊一直关注着莫顿的一举一动，心中迅速明白了缘由。身为嫡系，该端身份的时候绝不能客气，这是莫顿在给他上课。他又去看墨晓夜，墨晓夜对他点了点头。
  三人无声的交流，看在莫越之眼中，更是对他的侮辱。
  莫顿冷声道：“怎么？连家法也不放在眼里？”
  莫越之咬了咬牙，终于还是跪了下去。他闭眼道：“家，主！”
  “行了，去收拾你的房间，搬到偏阁去。”
  莫越之父子退下后，莫顿似乎才想起还有霍青这个人，问：“你怎么还不走？”
  “夜儿在哪，我就在哪。”
  太多人对墨晓夜虎视眈眈了，霍青觉得心里不爽。
  莫顿挑眉：“既然你闲得慌，就帮我把家里的东西搬过来，再走一趟阁老那。”
  “是。”霍青答应得快，一溜烟办事去了。
  墨晓夜这才回过神来，气得跺脚：“爷爷！”
  她和霍青的婚事告吹，霍青也不是她丈夫，爷爷这样指使人是不对的。看霍青出去时那高兴劲，她恨不得一巴掌甩他脸上。墨磊也很诧异。
  莫顿却说：“现在不用，过期作废，爷爷总不能喊你去跑吧？”
  “我自己的东西自己拿！”
  “行了，你就歇了这心思吧，现在本来就无人可用，等下还要你去检查院子呢。”
  墨晓夜这才罢了休，气鼓鼓去后院找人出气去了。
  不料，她去后院扑了个空。就这么几句说话的功夫，莫越之几人已不知去向，莫佩兰的院子里也空空如也。除了廖红辉之前收拢的人，整个东林会馆几乎都陷入了瘫痪状态。
  莫顿笑：“这是对我们示威，就是欺负咱没人。”
  墨磊嘀咕：“可不就是没人嘛。”
  墨磊还在为这件事烦心，没注意到爷孙俩相视而笑。很快，他就知道他天真了。要来认祖归宗，不事先做好准备带上自己人怎么可能。
  阁老一声令下，风满楼愿意放弃黑道生活的人都来了。墨晓夜终于了却了一桩心事。当日在居延泽，她曾经答应过乔霖，要让风满楼的人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她没想到会以这样的方式实现，再好不过了。
  这些人中，张勐居然也在，当杀手的人，几个能回归正常生活的。在这之前，他是想都不敢去想，就更别提结婚生子了。见到墨晓夜之后赶紧跪道：“少主！”
  “不用多礼！”
  张勐抹了一把辛酸泪：“当日少主在襄城受了追杀，属下没能力相救，请少主责罚！”
  风满楼收紧势力后，来了陌生人打听，实力非凡。他们三三两两出没，看起来人数不多，暗地里还不知道有多少。张勐被人盯得紧，贸然去救人，暴露的不只是风满楼在襄城的据点，连墨晓夜都可能受到波及，不能顺利逃脱。
  “那也怪不得你，不是说你去娶媳妇儿了吗？”
  张勐红了脸：“哪有媳妇儿，少主取笑我，明知道是借口……”
  墨晓夜把人手都留给莫顿去安排，留了几个像张勐一样的头领，准备过几天回东临去大换血，阁老选的人当然没问题。
  一番折腾，处理好所有事情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墨晓夜拖着疲累的身躯回到房间，也许是太过疲累，她明明眼睛酸痛，可躺在床上竟睡不着。这屋子本是莫佩兰的住处，如今换了主人。莫佩兰喜欢精致的物件，而墨晓夜却没这些讲究，反而喜欢简单的装饰。
  房间里也用了大厅中那种梦幻的萤石，粉蓝交叠，合适女子。撤去了多余的装饰，房间中只用了几颗上好的夜明珠照明。特别是床帐上的帘子，是用拇指大的水晶掏空，用内嵌的手法装上萤石，再串成帘子。就算不用照明，那床帐在黑暗的房间里也格外醒目。
  整个房间里最特别的是一幅画。
  画上的女子长发飘逸，眉眼低垂。鹅蛋脸上，樱桃小嘴，如点在雪地上的鲜红花瓣，有一种欲语还休的灵动感。她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轻笑，手撩着耳边的碎发，一颦一笑似微风吹过心田，让人觉得烦躁的心都静了下来。再定睛一看，她哪里是在笑，明明在眼角闪着亮光，似眼中含泪，所有的苦涩都被埋在心里。再远远看去，她又笑了。
  墨晓夜从不知一副画还能让人产生这样的错觉，可见作画之人和画中人熟识。
  墨晓夜觉得有这画中人分外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索性又躺回到床上，才发现床的角还有一个绣百合花软皮包的香木盒子。从上看，只能见一个小小的脑袋，似乎是一个人偶。
  这是一个小面人，背着荆条跪在地上。那双青色眼眸活灵活现，正是霍青的样子。他跪着的膝盖上还铺着一块板子，上面写着：“老婆，我错了！”
  墨晓夜五味杂陈，想丢出窗外去，想了想，又装了回去。她用软皮包好，叫来廖红辉，让他送回清凉阁。
  墨晓夜再次躺下，才发现床单枕头都是她在冰火岛用惯了的款式，只是染了色，她一眼才没认出来。猝不及防再一次陷入回忆，想起岛上无忧无虑的日子，想起她捉弄霍青……想起霍青紧张和脸红，柔情和赖皮，就像正发生在眼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