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素素告辞出来，看着隔壁桥上停着的肥水车，总觉得有些奇怪，就呆了片刻。
  栈桥上传来震动，她转过身一看，竟是萧帧！
  萧帧心里乱糟糟的，从洛园出来，赶去见东林会馆秦世岚。本来按理说走内城最近，他却鬼使神差的走了外城去绕路。
  看到白素素的时候，他才明白，也许是暗夜神要给他再见一次她的机会。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脚往桥上走，只为了能近距离看她一眼。他心里暗暗道，就一眼，一眼就好。
  白素素站在桥中央，整个人都僵住了。退也不是，进也不是。桥上传来的晃动仿佛她此刻的心跳，随着萧帧的靠近越跳越快，几乎不受控制。她指甲几乎嵌入肉中，才勉强拉回了一些神志。
  她极力淡漠道：“你现在在秦家？”
  “……是。”
  “你一定很受器重。”白素素笑容更大了一些，却有点皮笑肉不笑的感觉，“过得好吧。”
  这是肯定句，不是疑问。
  萧帧那句不好就被卡在了喉头，再也说不出来了。
  他该说什么？说自己已经受到了惩罚，连男人也不算了吗？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这话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还是说他要说自己过得不好，让白素素看轻？
  他决定忽略这个话题，看了看白素素背后高耸的宅子，问：“你从凌家回来？”
  他不是没有听说白家和凌家频繁接触的传闻。在秦莫两家已经联姻的背景下，白家的目的人尽皆知。
  白素素大方道：“是啊，我父亲希望我们两家联姻。”
  她自缪掌握了意境，却无法看透萧帧的心。是后悔？是无奈？是愤怒？是不甘？也许这就是他，就如同自己之前也看不透他一样。
  “可他不爱你……”
  “那不重要。”白素素淡淡笑着，用整个桥面能走到的最远距离路过萧帧身边，喃喃道，“谁又爱过谁呢。”
  白素素变了，变得萧帧从未认识过一样。她淡然，对他不再迎合委婉。
  她不爱他了，萧帧痛苦地想。也许她明日就会和凌一帆定亲……而他现在来找她算是什么，他还能给她什么，难道要她嫁给他守一辈子活寡吗？
  萧帧双肩抖动，说不清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却没有发出声来。他背对着白素素，渐行渐远，没有再回头。
  他的活着，就只剩下报仇的意义，而已了吧……
  ******
  秦世岚翻来覆去都睡不着，想到明天的大选，掩饰不住紧张。她不知道父亲能不能当选，当选以后她又将何去何从。她是要继续留在莫家吗？如果父亲要一统暗夜族，她岂不是最好的人质。
  她胡乱想着，连莫恩迪什么时候醒了过来都不知道。
  莫恩迪将她圈在怀里，仿佛圈了一只没有爪牙的猫。他的声音有些沙哑，问：“娘子在想什么？”
  秦世岚感觉到耳后那炙热的气息，脸颊绯红。如果抛开她是秦志雄交易的筹码不说，莫恩迪也算是上上之选。可惜她心中已经有了别人……
  但她的身体似乎比她的心更诚实一些，在她放情纵乐应付莫恩迪的时候，她的身体正在一点点习惯身后的男人。
  “没什么，就是担心……”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神定的事情，我们就不要去担心了。”莫恩迪吻了吻她的耳垂， “还不如想想，你什么时候能怀上我的孩子……”
  “相公……唔……”
  秦世岚还想说什么，但顷刻之间，便被欲望的潮水淹没，以至于第二天出门的时候脸颊仍然是红红的，引人遐想。
  ******
  开市的钟声响过三声，五大世家的人从各自会馆中陆续出发，向着钟楼的方向前进。每个地区派出二十人参与投票，还允许一人配备四个侍卫，走起来浩浩荡荡，颇具声势。
  这一天夜都的街道上格外冷清，主要街道都被装备齐全的议院军占领。五步一岗，站得和手中的矛一样笔直。
  大选安排在了议院的会议厅，在议事厅对面。
  凌家最先到达，挑了最旁边的位置。张福山和凌一帆小声说着什么，见其它人到齐，点了点头算是招呼。
  五大世家带来的侍卫大部分都被留在了议院门外，只允许一人带一个。秦世岚出乎意料的选了萧帧，也许是为了奖励他在出嫁那一日的相送。
  霍锦诚无所谓的坐在秦志雄身边，准确的说，是每一位霍家人身边都坐着秦家人，看起来怪异无比。
  林院判并不惊讶，也不多话，似乎对眼前一切早有预料。他说：“在座也是老朋友了，无需我多言，这便开始投票吧，早点统计完，也早些吃饭。”
  这是一种议院特制的墨水，填选时看不出内容，需要议院那种独特的灯照才能显现。整个过程都采取无记名投票，算是公平合理。
  霍锦诚连拿笔的欲望都没有，直接把票往秦志雄面前一推，说：“你随意，我去尿尿去。”
  秦志雄看了他一眼，见其他人都看向了他这边，老脸也不红一下，应道：“去吧。”
  见霍锦诚终于从秦家手中解脱，霍家的人有样学样，都围了上去。
  管韬关心道：“家主，您过得好吗？”
  余三抹着眼角不存在的泪：“家主，您老人家身体怎么样？看起来都瘦了！”
  霍青说：“爹，咱们出去说。若是他敢欺负你，定不叫他好看。”
  霍锦诚赶紧点头说：“恩恩，这才是我乖儿子。”
  几人寒暄着，像旅游团过市一般，簇拥着霍锦诚往外走去。
  等霍家的都走了，凌一帆也对凌峰说：“父亲，这选来选去没什么意思，我们回去吧。”
  “这，这不好吧？”
  凌峰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如今这儿子越发让人琢磨不透了。
  凌一帆对着秦志雄翻了个白眼，说：“你还看不出来，人家手上都有五分之三的票数了，我们在这里有什么用！”说完，又对白鹏飞拱手道，“白家主，我们两家关系向来不错，不如回去商量商量，看如何进一步才是。”
  “早当如此，走吧，择日不如撞日。”白鹏飞笑得很开心，“凌老哥，可别嫌弃我空手拜访啊。”
  “怎么会……”
  凌峰完全不知内情，但他却知道和白家联姻的好处。儿子好不容易想开了，他也乐见其成。凌一帆风度翩翩的走到白素素面前，伸出手，说：“素素，不知我是否有荣幸的邀请到你？”
  白素素下意识的往萧帧看去，眼光不及又迅速的收回来，把纤细白嫩的手指放到凌一帆的掌中，开心道：“叨扰了。”
  秦志雄并不觉得奇怪，霍家的票数被他全部拿到，凌白两家想以联姻来给他施加压力，简直是痴人说梦。三家人都留下空白的票数，还不是随他们填写。
  秦世岚明显松了一口气，莫恩迪也笑了。
  大选还未开始就已落幕，林院判任职五十年来，从未遇到这种情况。他犹豫道：“秦家主，按理说，参会有效人数不及一半……”
  秦岩拍案而起，道：“一半个屁啊！没见到霍家老头子把票直接交到我们手上的吗？应该是全票通过才对！”
  林院判摸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但是议院没这样的规矩啊……”
  秦志雄站了起来，笑道：“什么规矩？我已经全票当选，我是参议长，我说的才是规矩！”
  “啊……是！是！参议长大人……”
  林院判不知道哪里出了错，这事白衣人不管，谁来救救他。如果按票数决定，那秦志雄现在就是参议长，是他上司！他连忙往身后使了眼色出去报信，但那人还没走出去就被秦岩挡住了去路。
  秦岩狠道：“林院判这是在质疑大选结果啊？”
  “没有没有……”
  林院判势单力薄，他突然想起之前白衣说过，不论谁当参议长，他都是院判。他不再反对，迅速安排了就职典礼等一切相关事宜，请示道：“参议长大人，请你稍事休息，喝杯茶，我们再宣布结果，否则时间太快不合适。”
  秦志雄懒洋洋坐着，对林院判的识时务非常满意，赞道：“好好干，我亏不了你。”
  “谢大人赏识。”林院判装作一副乐颠颠的样子下去安排去了。
  秦志雄端起杯子来，似无意间滴落了一些水在桌面上。接着水光，他看到了杯底的传承之印，无声的笑了。
  “恭喜岳父一掌大权。”莫恩迪拉着秦世岚的手，准备以茶代酒先行祝贺。
  秦世岚也站了起来，眼神闪烁。
  秦志雄笑道：“好，你们努力，早日生个孩儿才是。”
  秦瑞吉在西凉坐镇，如果在此定会有所怀疑，不过他没有这个机会罢了。秦玖儿也没有来，生怕大房的又搞鬼，错过了此时的大戏。
  秦世岚心中终于彻底绝望了。
  随着钟声再次响起，十年一次的大选戏剧性落幕。秦志雄毫无疑问的当选了新一届的参议长，意味着暗夜的各方势力将彻底重新洗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