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气汹汹地对曹旻道：“风满楼是吧？给个信物来。”
  曹旻用眼神询问墨晓夜的意思，见她点点头，才摸出一块不起眼的金属卡来，说：“这是风满楼的贵宾卡，不用给房租的。”
  老头显然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他怎会认不出那上面惟妙惟肖的小金龙来，那技术是风满楼独有的。金龙遇水则活，会在金属卡上游动，但只要把卡上的水清理掉，那小金龙又会回到原来的位置，堪称神迹。
  老头满意地点点头，对墨晓夜说：“我在风满楼等你。”
  说完，他又牵起麦子来，对霍青说：“小子，你休要欺负我乖孙，否则我定让你霍家上下鸡犬不宁。”
  “定不负嘱托。”
  霍青牵起墨晓夜的手，老头脸色微沉，但见墨晓夜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又把话咽了回去。
  “爷爷，麻烦在凌霄城捎带上余三，让他跟您一起回夜北。”霍青恭敬道，“另外还要麻烦爷爷一件事，把麦子交给知意大导师。”
  秦家拉拢了莫家，只要再找到一家人的支持，坐上参议长的宝座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凌家不会同意，白家也不会同意。这几年夜北肃清内部，在外表现势弱，霍青丝毫不怀疑秦志雄会使用非常手段去威胁霍家，霍青这时让余三回到夜北的目的不言而喻。
  墨晓夜上前去，依依不舍道：“爷爷，我会尽快到夜都的。”墨晓夜从小只有父母，没有爷爷奶奶，是打心眼里喜欢这个老爷爷的。没有爷孙的实质，却有授业的恩情，有陪伴的亲情，同样真挚。
  “你啊……”老头捏捏她的脸，说，“多长点心，有什么困难别藏着，回来给爷爷说。”他用余光扫过霍青的脸，使眼色给她，“总之……别勉强自己。”
  麦子眼泪汪汪道：“姐姐，我一定要跟着爷爷走吗？”
  “麦子乖，姐姐和哥哥还有事情做，照顾不到你。你和爷爷走，找到知意大导师拜他为师，学了本事以后来帮姐姐打坏蛋好不好？”
  “好。”
  祝小冉红着脸把一双鞋递了过去，说：“爷爷，我一定带晓夜顺利到山南……这双鞋麻烦您一定要交给余三。”
  老头接过来，看看她，又看看墨晓夜，说：“回去吧，人多眼杂，该干嘛干嘛去！”
  墨晓夜看着一老一小远去的背影，叹道：“没想到十几年没见，好不容易才聚了两天又要分开了。”
  霍青说：“分开，是为了更好的重逢。”
  “对，为了更好的重逢。”
  祝小冉说：“为了自由。”
  麦子一离开，三人就少了包袱，就算遇到搜捕也不怕，硬碰硬打一场秦家也占不了多少便宜。
  ******
  萧帧万念俱灰地瘫在床上。他最终还是没有逃过秦世岚的毒手，任务失败，他成了太监，是真不想活了。
  他不想活，但要真去死他又做不到，于是就看着天花板发呆，似乎能这样一直到老也是好的，不用阿谀奉承，不用小心翼翼。
  又到了换药的时间，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孩子拿了酒精来，见他一眨不眨盯着天花板，一边拿出麦秆来消毒，一边说：“萧叔叔，你想开些，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当然知道那切肤之痛，但他年纪还小，也不完全懂得传宗接代对一个男人的意义，便笨拙地安慰道：“只要能吃饭睡觉，怎么活不是活？在秦家，好歹也饿不着，反正做活的时候小心点就不会被罚的。”
  他越说萧帧越是心酸，忍不住掉下泪来。在世家眼前伺候，哪里是你小心就会安稳的。他回想自己这一场飞黄腾达似黄粱一梦，他还未享受便从顶端跌了下来，摔得粉身碎骨。就算之前自己被权势迷了眼，行为也失当……这惩罚太重，太重！
  小太监赶紧用袖子帮他捻去眼角的泪水，说：“叔叔别哭，等我存了够了钱替你赎身，我自己也赎身，到时候……”
  他嘀嘀咕咕说个不停，萧帧的泪水越流越多，到最后忍不住痛哭起来。小太监赶紧抱住他的头，说：“好叔叔，莫哭啦，对伤口不好，万一留下病根以后都要受罪了。我会帮你的，你别哭。”
  萧帧这辈子最爱的是自己，听说要留下病根来渐渐收了疯。他的仕途，他的尊严尽皆断送在西凉，他反而看开了。
  秦家，他可得好好待着。
  他扭过头去，见说话的小太监又黄又瘦，也不知是谁家孩子，那么小居然就送了进来当太监。也许同是天涯沦落人，让他对小太监居然有了一丝怜悯。他身上痛得很，连手指头都不想移动一丝一毫，只眨巴眨巴眼中的泪，问：“乖，你爹娘呢？”
  “我没爹只有娘，但我娘养不活我，别人骗她说秦家可以吃肉她就送我来了。”
  萧帧听这话又想起秦世岚当初对自己许诺的荣华富贵来，禁不住伤感，说：“真是被骗了，进了这秦家哪吃得到肉，是被人吃的肉还差不多。”
  小太监似懂非懂，道：“我们一周还是可以吃一回肉的，如果做得好就有更多肉吃。不仅有肉吃，工作也轻松，晚上也不用我们伺候，还可以回家去。我娘说了只要努力做到内院，以后可以天天吃肉天天回家。”
  也许是为了安慰萧帧受伤的心，也许是太久没有人和他讲话，小太监絮絮叨叨说着，把秦家外院的情况都说了个遍。萧帧这才知道，所谓的太监不过只有四人人。本来是四个小太监，前几天犯错被打死了一个，他正好顶了缺。
  呵呵，谁特么想顶缺！
  他心越冷头脑越清晰，顿时看小太监的眼神也犀利起来。
  “你叫什么？”
  “主子叫我瓶子。”
  萧帧挤出一丝僵硬的笑来，让他看起来比哭还可怕。他说：“我是说原来的名字。我叫萧帧。”
  小太监往后退了一步，想到萧帧是刚受了伤的，笑不出来也很正常，警惕道：“水已。”
  “姓水？这名字可不多见。”萧帧笑容更大了，这才看出几分真心来。他拉过水已的手，说：“水已，谢谢你。”
  水已小小年纪就进了秦家，那些家丁护卫时不时拿他逗乐子也不觉得过分，日积月累下来难免有受气的时候，倒是很少有人像萧帧一样儒雅。水已脸颊一红，似乎受了莫大的夸奖，用另一只手不好意思的摸摸头，说：“萧叔叔，你好好休息，我下午再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