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三吸了迷烟，抬头还可以办到，但他却失去了抬头的勇气。在这么重要的战役中被俘，不仅没有起到作用，还拖了后退，是最耻辱的结果。
  他宁可战死！
  可现在他连死也做不到，被秦沐风提着衣领，仿佛死狗一样立在血泊之中。
  中央广场剔透的冰面被染上一层艳丽的红色，是温热的血水浸入了冰层。入目之处，除了尸身只有打得难分难舍的众人。莫名飘来的诡异热风和着铁腥气味，仿佛那满地残肢断臂就贴着脸颊一般，令人作呕。这是一场暗夜族几百年未见过的厮杀，这就是战争！
  余三更加惭愧，低着头始终不肯抬起。秦沐风没有逼他，而是直视墨晓夜。她衣上的皮毛都被鲜血和碎肉糊住，看起来像是身上穿了人肉铠甲，就连脸上的血点也是凝固了一层又一层，仿佛溃烂结痂的伤口，让人胆寒。
  墨晓夜一眼认出余三来：“三哥，你……还好吗？”她不去想余三为什么会被生擒，只关心他是否还能撑下去，要如何才能救他。
  “你别管我……”
  秦沐风打断了余三的话：“余大人，她不管你可不行，那样的话我一定会忍不住杀了你的。”
  要挟人的“阳谋”在秦世岚眼里并没多高明，她忙提醒道：“此女武功高强，小心些！”
  墨晓夜讽刺一笑，直接动手就往秦世岚攻去。她看得出来秦沐风对秦世岚的维护，如果她直接解救余三，反而给两人可乘之机。
  她出乎意料的举动让秦沐风大惊，下意识往秦世岚面前一挡。而秦世岚却一把抓过余三，想挡住墨晓夜的攻击。一眨眼的功夫，秦沐风落入了墨晓夜的手中，而秦世岚却捏着余三的喉咙。
  “放了他！”这句话，墨晓夜今天不知说了多少遍。。打不赢架就喜欢拿人要挟，这是秦家的通病！
  “放了他你就会罢休吗？”凭心而论，秦世岚自己是不肯的，所以她也并不认为别人也能做到。她只求自己有条生路，至于大军的成败此时都不在她眼中。
  秦沐风没想到自己手有人质还会被墨晓夜抓住，他悄悄把手摸进袖子，那里还有他刚刚剩下的半袋迷烟。
  “我如果是你，在别人刀尖下绝对不会狂妄自大。”墨晓夜一拍手腕，那半袋药就掉在了地上。
  秦世岚说：“放下武器投降！否则我就杀了他！”
  “我会信你？”墨晓夜反问。
  眼下已不是两人之间想停战就能停战了，她们身后还有千万战士，还有一地尸骸等着要个交代。
  秦世岚有了挡箭牌，终于从惊慌中镇定下来，又恢复了一贯气定神闲的模样。余三一直跟在墨晓夜身边，既然是亲信，职务一定非常重要。打仗中，还有什么能比守城门更加重要的。
  秦世岚笑道：“你派他干嘛去了？当看门狗？”
  墨晓夜这才意识到，余三负责郊外。他被俘，一处城门定然失守，秦家军已经冲进城来。人一多，她不知能不能护得住余三，还有奕众和乐瑶……到时候又该何去何从。她即便面无表情，心里却慌乱起来。本就是仓促应战，并没有什么计划。
  她不知下一步该做什么。她又一次感觉到自己的渺小，即便身为城主统领上万人马，可在这复杂多变的局势中，仍只是沧海一粟。她无法回答秦世岚的问题，又不想轻言放弃。
  余三不能死，她还欠着他救命的恩情！
  秦世岚生怕她又突然袭击，把余三的脖子掐得死死的，连手上粘鲜血也不在意。
  “你不说话是不是不打算要这条狗了……”
  “闭嘴！你再乱吠我就杀了他！你大可试试，如果你手上的人死了你会不会陪葬！”
  墨晓夜毫不犹豫在秦沐风脖子上开了刀，她下手极有分寸。秦沐风觉得皮肤上一凉，惊恐地捂着脖子喊：“少主，你走啊！……别管我。”
  他想起墨晓夜钉在门槛上的剑，心里怕得要命，就算浑身颤抖还是一副慷慨就义的表情。秦世岚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挑着嘴角说：“既然你都不在乎，人我就带走了，幽冥城你自己留着玩吧。”她一边说，一边后退，秦家军围在她身前将她护住。
  墨晓夜知道要是开了口，这战霍家军就败了。可她不开口，余三的生死却不好说。她从未觉得做一个决定有这么困难：“站住！霍家军不归我管，但我可以不杀你。”
  “墨晓夜，你是哄三岁小娃吗？我需要一个贱民来放过吗？我要你放下武器！跪下来！”
  余三已是气息虚弱，抬起头喝道：“晓夜，不可！”
  墨晓夜深深看了他一眼，对秦世岚说：“你不会再杀幽冥城任何一人。你发誓！”
  秦世岚终于得到了她想要的结果，命定人是她的，胜利也是她的。她不在乎一时半会儿的誓言，她看重了另一样东西。一年之内能成长到这种程度，绝对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不然为何凌一帆会受了重伤从夜北逃回来。等她得到了变强的秘密，誓言又能奈她何！
  “我发誓，不再杀幽冥城任何一人，如有违背，甘受神罚。”
  “还有秦家覆灭！”
  “不再杀幽冥城任何一人。如有违背，甘受神罚，秦家覆灭！”
  墨晓夜这才放了心，把手中的鞭子往地上一丢。秦世岚大手一招，上来十几个高手把墨晓夜浑身绑了个结实，又用武器指着要害，才对着场上的霍家军大声喊道：“住手！你们的主帅已经认输，束手就擒，可饶尔等性命！”
  “我说了！我的事与他们无关！……不准放，你们听到没有！拿起剑杀啊！”
  墨晓夜担任城主时间尚短，可她在军中的声望比余三还要高一些。即使他们并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之间厉害的城主就成了这样，有一个士兵放下了武器，其他的人也都放弃了抵抗，那种绝望情绪如瘟疫般蔓延。
  “打啊！……谁允许你们放下剑的！我命令……”
  秦世岚当然不能任她大喊，一个猛踢将她踹翻在地，回望众人：“谁敢不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