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三听说了阁老的警告倒是遗憾了半天，直感慨投胎是门技术活。若是他天赋异禀，说不准就可以看了。
  “晓夜，到底画的是什么？”
  墨晓夜回想起壁画上的尸山血海，又打了个冷颤。她牢记阁老的警告，牵扯到父母，她不敢再说，好半响才吐出一句话：“也许是真实的历史罢……”
  恶魔创造了暗夜，也将自己变成夜族。他们建造夜都，教授知识教化万民，可夜族杀了恶魔，杀了自己的创造者……那些奇形怪状的物件闻所未闻，成千上万的生命轻易被收割……
  神不再是这世间的创造者，而是忘恩负义之徒，颠覆了墨晓夜的认知。
  如今蛮族风波又起，要是她画的本子流落出去，后果可想而知……眼看现在仇恨她的人越来越多，她身处世家的争斗漩涡无法自拔，她还真没本事去保护自己的秘密。就算她画下来了，本子又该放在哪里？
  她暗怪自己粗心大意，做事不动脑筋，险些惹来杀身之祸……想着，她倒是有些理解阁老不许她对旁人说的原因了。
  “那明天你就可以回去上课了吗？”
  “是的，明天不用去了。”墨晓夜提议道，“不如明天我们出去逛逛吧……”她急需发泄自己的情绪，怕这沉重的秘密压得她疯掉。
  “呀，你居然……逃课！”
  余三仿佛听到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以往被秦书珩整得爬不动了，她也没躲过。莫不是因为图书馆的事受了刺激？
  “你没事吧？”
  墨晓夜送了他个白眼道：“我到了夜都之后，还没有来得及四处走走。”实际上，她是觉得自己有必要找霍青沟通一下，现在的事情已经超出她的掌控，除了霍青，她想不到一个可以帮她的。当然，前提是她不用投靠霍家，不用成为附属品。
  余三感叹：“你这样的乖学生也是会逃课的，看来夜都真的是个大染缸。”
  “被你传染的。”
  “喂，我可是乖学生……”
  墨晓夜翻了个白眼道：“以前是谁怂恿我逃课的？”
  “今天是你在怂恿我哦……”
  “那你到底去不去？”
  “去去去……我要是不去你可别又被人欺负了……”
  两人就这么斗着嘴往食堂走去，丝毫没有发现阁老正注视着他们离开。
  祝小冉听说墨晓夜明天要逛夜都，也坚持要去。她和墨晓夜境遇相同，都是被同校排挤，没个朋友。还是墨晓夜搬来之后，才恢复了一点年轻人的劲头。没有人陪的祝小冉自然也没逛过夜都。
  余三问：“猪猪，你真是944级的？”
  “废话，难不成还是和你一级的？”
  “那你人品也太差了，半个好的也没有……”
  祝小冉又要动手，他赶紧补充道：“幸好有我们，不然到毕业回家，你可能都不会出学院一步吧？”
  祝小冉沉默了片刻：“是啊，还好有你们。”
  墨晓夜见祝小冉有些伤感，联想起自己被排挤的经历，赶紧安慰道：“那今天就逛个够……要是没有你和三哥，我也是不出门的。”
  三人都是身手矫健，绕到临近的围墙边，轻轻一跃就落在了街上。路人惊讶地看着三人，又看看学院的围墙，快步走开。
  “这是做什么？像见到鬼似的。”
  余三嘿嘿笑：“多半以为又是哪家的纨绔子弟出街了。”
  祝小冉反应最大：“赶紧找个地方把衣服换了。”
  三人换装出来，祝小冉用几个花簪将卷发别到脑后，细蛾眉，丹凤眼，显出端庄的一面来。
  墨晓夜眼前一亮：“学姐好漂亮！”
  “嘿嘿，好久没有穿便服，你是没看习惯。”
  夜都衣食住行样样齐全，可难免奢华富丽的风格，各种土豪金钻让人目不暇接。三人走走停停，见到感兴趣的店都进去看。东西没买一件，逛得却很高兴。
  墨晓夜看上一顶玉冠。她的木冠碎掉之后，头发就一直用发绳束在脑后。这顶玉冠色彩斑驳，将大青玉中间的泛白部分做出层层叠叠的花瓣，又将青色镂空成缠绕的枝蔓。玉质不纯，却胜在工匠心思巧妙，物尽其用。
  祝小冉夸道：“这玉冠和你称，眼光不错。”
  “你有没有什么看上的？”
  “嘿嘿，看个热闹而已，我整天不出门，也用不到。”
  祝小冉已经有两年多没有收到家里寄来的生活费了，身上拮据。余三见她目光往一个花簪瞄，便留意了起来。墨晓夜最终也没有买。她不是没有钱，霍青走时给她留下一袋金苾。只是她不想欠他人情，花得少，日后见面还得也容易些。
  ******
  治安署是议院在夜都各处的治安维护处，也是警卫队驻地。由于安防需要，治安署又分为东西南北中各四所，同中部警卫厅和城防军一起维护着夜都安危。
  东署，凌一帆把玩着一顶青玉冠，正是墨晓夜看中那一个。自从在西凉茶道救了墨晓夜，他便关注起她来。他对她越来越好奇，是什么信念让她在秦书珩的折磨中坚持下来，连被罚得爬不起身都不曾放弃。
  今天骤然听属下来报她逃了课，他就跟在她身后观察。沿路她逛了那么多商店，唯独这顶玉冠她看了许久。他能看出来她是喜欢的，所以他毫不犹豫买了下来，可买下来之后要怎么办，他却没有想过。
  仆从张福山提醒道：“少爷，小姐的婚事，家主还等你回话呢。”
  “那你觉得呢？”
  “秦莫两家联合对凌家下手，这中间自然有地理位置的关系。若两家同时强攻夜都，而霍白两家作壁上观，则凌家危矣！”
  张福山是张晓彤的父亲，本是凌家不起眼的一员。多少年夜都摸爬滚打，他推上治下的功夫打磨得炉火纯青。后来，凌一帆任警卫队小队长，他凭借资历成了凌一帆最重要的谋臣之一。现在，连女儿的地位也水涨船高，自是一心一意为凌一帆筹谋。
  “你的意思，还是要联姻了？可我总觉得霍青此人表面顽劣，实则深不可测。梦辰去了，也未必有用……再说，以她的性子……”
  “少爷无需担忧，家主自有办法让小姐答应。小姐醉心修炼，只要能保证她修炼所需，她不会有意见的。听说北地温泉甚多，不乏滋体养脉者……”
  凌一帆想到些什么，突然一笑：“也罢，嫁霍青也不算委屈了她，那就告诉父亲，说北地温泉滋体养脉，梦辰一心修炼，最是相宜。”
  “少爷准备何时将玉冠送予墨小姐？可要属下派人去办？”
  凌一帆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谁说要送她了？”
  张福山心中一跳，知是自己多嘴了。当主子的不喜心思被人揣摩，自己这样说出来，不管是与不是都抚了少主的脸面。
  “卑职失言，卑职这就去给家主送信，少爷还有何吩咐？”
  “下去吧。”
  凌一帆独自坐在办公室里，想着张福山的话很不是个滋味，放下东西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