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乙往前走了走，回头看了看；又往前走了走，又回头看了看；突然他加快了脚步，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向后看了看；然后他索性慢悠悠走起来，边走边往回看。仿佛证明了什么，他突然停下脚步，转头对着身后一百步左右距离的四个人走了过去。
  “喂！”天乙见四人没有反应，又大声喝道：“喂！”
  假装东张西望的四个人才转过头来。
  “你们跟着我干嘛？”天乙没好气地说道。
  四人知道已经被发现，于是其中一人道：“我们奉木姊珠之命，保护你的安全。”
  天乙翻了个白眼，说道：“保护我还是监视我？”
  那人说道：“当然是保护，他们才是监视你的！”说着指向旁边不远处站着的四人。
  那四人显然没想到木姊珠派的人会突然把他们说出来，一时不知干怎么应对，反而天乙并不惊讶，他刚才走走停停，就已经看出这四个也在盯着他了，于是他走过去问道：“你们又是谁派来的？”
  那四人却没有先前人的好脾气，只是瞪着他却并不理他。
  天乙点点头，说道：“看你们四个恨不能用眼神活剥了我，一定是沧树擎的人！”说着也不等他们四个说话，继续往他们身后走去，又对站在他们之后的四个人说道：“你们又是谁派来干嘛的？”
  那四个人倒是客气得很，行了捶胸礼，说道：“回左领的话，我们是服木派来保护你的！”说着还用眼睛瞪着沧树擎的四个手下，意思是害怕他们对天乙有所不利。
  天乙点点头，又向他们右侧走去，没几步，又向四人问道：“你们几位大哥，又是谁派来的呢？”
  那四人大概见前面的人都承认了，为首的人只好回答道：右领扎吉托！”
  天乙愣了下，指了指前面三拨人，说道：“他们跟着我，我还能理解，你们扎吉部的跟着我干嘛？”
  为首那人说道：“跟着！”
  “跟着干嘛？”天乙越发奇怪。
  “报告！”
  “就是报告？”天乙问道。
  “报告！”那人回答。
  天乙斜着眼睛看了看这说话简洁的人，估计也问不出什么来，于是摇摇头，突然拔腿就跑。
  送葬的战鹰直到第三天才回来，老氐人们即刻准备开拔，天乙乘着兵荒马乱的劲儿，找了个进广都城和朋友告别的借口打算乘乱逃跑，没想到一出门，屁股后面竟然跟了四拨十六个人。
  广都本来是他熟悉的地方，他在屋子下面七穿八转，不知跑了多久，终于气喘吁吁停了下来，东瞅西看，终于甩掉，不由靠着墙大口喘息起来。
  “这滋味不好受吧？”
  天乙闻声侧目，说话的人却是沧树部的鹰眼人沧树咸。不知什么已经站到了他的旁边。
  “什么滋味？”天乙知道今天无论如何也跑不了了，叹了口气，问道。
  “嘿嘿！”沧树咸干笑一声，回答道：“身不由己的滋味儿。”
  天乙点点头，说道：“是的！这滋味儿真不好受！所以您让让，让我出了城！”
  沧树咸却并不让开，反而向前一跨，挡在了小巷中间，说道：“你过得去，我自然让你。”
  “不不不！”天乙早就知道沧树咸的厉害，连说三个不字，说道，“你太强，我过不去。”
  “嘿嘿！”沧树咸又干笑两声，仿佛对他的自知之明十分赞赏，突然他脸色一沉，说道：“你既拜了我为师，为什么这三天都不见踪影？既不来认师门，又不行拜师礼，还在那里瞎扯！”
  天乙说道：“我什么时候说要拜你为师了！都是你自己在那自说自话！”
  “你不想变得强大？你若强大了，就没人能够摆布你了！天下之大，任你想干什么干什么。”
  天乙眼睛咕噜噜乱转，他知道沧树咸说的是实话，况且此时那甩掉的十六个人都已经重新追了上来，只是看到沧树咸在，不敢走近，远远站着罢了。于是索性问道：“怎么才能变得强大？”
  “自然是我教你！”沧树咸说道。
  “教我什么？占卜吗？”天乙觉得占卜并没有什么鸟用。
  “我教你驭冰之术……”沧树咸说道。
  “什么叫……”他刚想问，却发现他的右手指尖冒出阵阵寒气，瞬间手指指向的地面都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层。
  “学成了这个我就能变得强大吗？”他虽惊讶于这法术，但却仍然怀疑。
  “不能！”沧树咸斩钉截铁的说道。
  天乙听了直翻白眼：“不能我学它干嘛？”
  “学了它，你才能保住命，保住命，才算迈出了变强的第一步。”沧树咸说道。
  “并没有人想杀我，我保什么命？”我没好气地说道。
  “嘿嘿！”沧树咸说道，“将来，会有很多人想杀你的！眼下，就有两个人想杀你！”
  “谁？”
  “你说呢？”沧树咸没有回答，却反问了一句。
  “沧树擎父子？”自他来到老氐人之中，也就他们两对他总是看不顺眼了。
  “嘿嘿！”干笑仿佛是沧树咸的招牌。
  “我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杀我！”天乙摇摇头，“你说沧树擎也就算了，可能我占着他左领的位置了，可是沧树岚我就真是想不明白，并不认识为什么也想杀我！”
  “嘿嘿！娃娃！”沧树咸这次的笑声中似乎真的带有一点儿笑意，“你太小，还不明白，嫉妒心是最不容易消失的一种人心！”
  天乙当时确实不明白，也并不相信，嫉妒他什么呢？除了妹妹，他无亲无故；复仇之眼，无非一个短暂的头衔。
  “跟我学吧！”沧树咸说道。
  “你为什么要帮我？”天乙心想你不是沧树一部的么，为什么要帮我对付沧树擎父子呢。
  “因为你是应许之子！”沧树咸说道。
  “你就那么肯定我是那个什么应许之子？”我问道。
  沧树咸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我不肯定，但我接受的指示是这样说的。”
  天乙知道他说的所谓指示，就是之前占卜牛骨上的裂纹，但他却半点儿也不信那玩意儿。
  “所以我跟你学了驭冰术，只能保住性命，那我要怎么才能变强？”天乙问道。
  “等你学会了驭冰术，你便能抵御昆仑之巅的寒冷！”沧树咸说道。
  “你要我去昆仑之巅？去那干嘛？”天乙吃了一惊。
  沧树咸点点头，继续说道：“你去昆仑之巅，找雪女泠。”
  “昆仑之巅有人住？”天乙越听越惊讶。
  “若你是应许之子，”沧树咸没有回答我，“她会教你更强大的法术！”
  “若我不是应许之子呢？”天乙问道。
  沧树咸嘴唇清扬，没有接我的话，又“嘿嘿”干笑了两声。突然问道：“你学还是不学？”
  “学！”天乙打定主意，昆仑之巅我是不去的，天知道他在“嘿嘿”个什么鬼，但驭冰术不学白不学，是不是？
  “好！你先记住口诀！”沧树咸说道，“冰结之天像，冰人乃驭之。冰结之碧水，汇聚碧水。天降之寒冰，以身驭之。寒乃去矣，冰乃成矣。”
  “什么意思？”天乙问道。
  “记住就是了！”沧树咸说道，“今晚扎营后来找我！”说完转身往后走了。
  于是那一整天，天乙便不停地念着：“冰结之天像，冰人乃驭之。冰结之碧水，汇聚碧水。天降之寒冰，以身驭之。寒乃去矣，冰乃成矣。”说来也奇怪，专心念着这口诀，反而不再想逃跑的事情，心情竟也不再郁闷，平静如止水。
  那一整天，老氐人都缓缓东行，他们是去追赶蚩妍部，直到黄昏，才准备扎营，又是一番忙乱。
  扎营之后，天乙如约前往沧树咸的帐篷，他却已经早早站在帐外等候。沧树咸大概能听出不同人的脚步声，天乙还没说话，他便示意跟上，转身前行。
  一直走到老氐人的帐篷被夜色遮蔽，他才停了下来，突然对周围说道：“今日天色已晚，你们都回去禀告吧，他和我在一起，跑不了的。”
  四周立刻想起了回应声，不一会儿跟着天乙的十六个人走的干干净净。
  “去！看看！周围还有没有别人？”等了一会儿，沧树咸说道。
  天乙四周看了看，说道：“没人！”
  “好！”沧树咸说着从怀里摸出一个木盒，小心翼翼的取出一个冰片，继续说道，“你来！”
  天乙走近前去，好奇的凑过去看了半天，问道：“这是什么？”
  沧树咸却并不回答，将冰片握在手中，突然伸手对着天乙的脖子抓去，天乙吓了一跳，想往后退，却已经晚了，只觉脖子一阵剧痛，知道冰片已被沧树咸刺入。赶紧伸手去摸，却什么也没摸到。
  沧树咸收回手，冷冷说道：“别摸了。这是昆仑之巅，千年寒冰，如今已入你的血脉。此冰四十九天内，会顺着你的血流入你的心脏，一旦进入，心脏即被冻结。”
  “那我岂不是要死！”天乙捂着脖子，想不明白沧树咸为什么突下狠手。
  “嘿嘿！”沧树咸点点头，说道，“世上唯有一法，可以化这寒冰。”
  “驭冰之法？”天乙问道。
  沧树咸点点头，说道：“所以你要不想死，这四十九天就老老实实跟着我好好学，不要想着去找什么妹妹！”
  天乙暗暗心惊，刚才沧树咸让他看看周围还有没有人，他其实就在查勘周围地势，想伺机逃跑，此时他看着沧树咸空洞的眼眶，感觉他虽没有眼珠，却似乎能洞悉一切。
  “把衣服脱了。”沧树咸突然说了一句。
  “什么？”天乙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天寒地冻的！本来就没穿几件。
  “把衣服脱了！”沧树咸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
  想起身上的千年寒冰，天乙只好脱去身上的皮袄，突然想到这还是来的第二天木姊珠拿给他的，不由笑了。
  “快脱！不要有杂念！”
  这死老头儿！难道有读心术不成？天乙暗骂。
  “脱完了！”天乙说道。
  “放屁！裤子也脱了！”沧树咸说道。
  “全脱光？”天乙这时已经冷得上下牙打架，实在不愿意再脱。
  “全脱光！”沧树咸不耐烦的说道。
  等天乙脱完，沧树咸又指着不远处的一棵大树，说道：“走过去。”
  天乙哆哆嗦嗦走到树下，抬头看了看树上茂盛的枝叶。沧树咸此时突然两手张开，口中念念有词，不一会儿只见树的周围笼罩着一片寒气，片刻功夫竟然纷纷地落下雪来，雪花缓缓飘落，落地并不融化，却结成了冰！一炷香的时间，地面上便凝结出一层薄冰，圆圆的形成一个冰圈。冰圈之外，地陷下去，竟成了一道沟渠，将冰圈团团围住。
  天乙顿时醒悟，这正是下午念了一下午的口诀所指。所谓“冰结之天像，冰人乃驭之。”可不就是指眼前的景象吗！
  可是“冰结之碧水，汇聚碧水”又是什么意思？正想着，只听沧树咸说道：“坐下！”
  天乙依言坐下，只觉得屁股下不是冰，而是刀，寒气似刀，透骨而上，全身一阵巨疼。
  “口诀！”沧树咸喝道。
  “冰结之天像，冰人乃驭之。冰结之碧水，汇聚碧水。”正念着，天乙只觉得自己身体逐渐下沉，竟是身下之冰被自己的体温所融化，变成了一汪碧水，水顺着冰圈往外流入沟渠之中。冰被水激，寒意更甚，天乙只觉得自己简直就要冻成了冰棍。
  “继续！”沧树咸喝道。
  “天降之寒冰，以身驭之！”他感觉到自己念出口诀时声音的断续。
  天乙不停的念着口诀，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整个身体从冷到寒，到冰，到痛彻肺腑的冰，也不知是皮肤麻木了，还是怎么的，慢慢的他能感觉到冰上、水上的寒气向他身体周围聚集，围拢，但他却感觉不到冷了，甚至感到了一些温暖，再后来便能仔细体会寒气在身上逐渐凝结，仿佛一层冰罩在周围形成，原来这就是口诀最后一句说的：“寒乃去矣，冰乃成矣。”
  “醒来吧！”闻声的天乙，挣开眼睛，天竟已经亮了，周围也没有什么冰圈雪树，一切都恢复了原样。
  天乙缓缓站起来，已经感觉不到任何寒冷，穿上沧树咸递来的衣服。
  “应许之子，天资果然不错，我原来以为要让你领悟口诀至少要半个月，没想到一晚上就行了。”沧树咸脸上难得的出现一丝笑意。
  穿上衣服，他伸出手臂，口中默念口诀，却什么也没发生。
  “嘿嘿！”沧树咸往营地方向边走边说，“想要驭冰，你还早呢！以后每天晚上扎营之后，你都来和我汇合！”
  “好！”天乙感觉到了驭冰术的神奇，老老实实跟在后面答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