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的那一天，雪下得很大。
  真正的鹅毛大雪，纷纷扬扬，整个天地间，笼罩在一层纯纯的白色里。
  少年皇上关恒，在骆云霆再次遭遇到一群莫名的北国死士围攻时，血洗了整个北国使团。
  只不过，北国使团被血洗的消息，掩盖在这浓浓的一片纯白里。
  到来年，也就是大周承宣一年，北国使团被血洗的消息传到北国时，大周已经完成了防御布置。
  似乎，也不用特别布置。
  大周正面朝北国的边境线上的边军们，即便没有朝廷的粮草与响银供应，也能自给自足了。
  似乎还不止，就好比锦宁，现在是富得流油了，阔气的很，他们的精致的玻璃制品高价售给北国，以及北国以外的国家，赚得盆满钵满，上下欢庆。
  而他们的防御工事，修建得亦如铁桶一般，牢不可破。
  靖边国公爷闵行秋很会做人，所得利润，不仅分润了一些给兄弟军，还向朝廷上供了一些。
  说是就当是他们向朝廷上缴的赋税。
  在鼓动他们建厂之初，翦云照就强调了赋税的重要性，闵行秋是发誓赌咒说要贱行的，而且让她相信，他这方，不会因为有了充足的钱财，就生出别样心思来，置人命于不顾。
  翦云照相信，又不相信。
  相信，是因为闵行秋呈现在她面前的性情，似乎不是一个有着极大野心的人，相反，她觉得对方是一个聪明人。
  驻守一方，生杀予夺，却又能不让当朝皇上所忌惮。
  翦云照下意识所施为的，悬为了北地的老百姓与普通将士日子好过一些，在一定程度上，也缓解了大周朝廷军费上的压力。
  现在，少年皇上有了底气，挥手之间，北国使团的人，他想杀便杀了，到了来年，再附上一封声讨书，说是因为北国使团的人，来了大周后，不顾国与国之间的友邻之好，不停地作妖，在京城里大肆搞暗杀行动……
  年关了，骆云霆也终于再次得到了与家人团聚的机会。
  骆府里，张灯结彩，红艳艳的灯笼，红艳艳的彩球……与雪的纯白相辉映，衬托出年关的节日气氛。
  骆府，再一次迎来了大团聚。
  “云东云南两个，离家这么久了，才寄回来两封信，真是……”
  梅之云特意拉住翦云照说话……不，不像是平和的说话，更像是声讨，其声音里，隐含着浓浓的担忧与牵挂。
  梅之云对于儿子的担忧与牵挂，那是实打实的，相较于唯一的女儿翦云照，刻骨铭心多了。
  女儿，似乎是可以随时舍弃的。
  对于当初遣送翦云照离京，梅之云反省之下，没有丝豪的愧疚之意。
  她觉得，当下的母亲，在那样的时候，换作是谁，也会如她一般，觉得保住一家人的名誉更为重要。
  最起码，她在第一时间里，并没有像某些大家庭的主母一样，用结束翦云照的生命，来一个一了百了的手段，保住翦家的声誉与翦连生的地位。
  毕竟，当时的翦连生，在诺大的京城，是毫无根基可言的。
  翦云照未婚有孕的消息暴露了，没能成为翦连生根基的翦家，其长辈肯定会果断出手，到那时，翦云照是真的就不能活了。
  “娘亲，你拉我过来，要说的就是这事？”
  “是啊，难道你不觉得这件事很重要？”
  梅之云说话间，不觉落下泪来。
  “他们兄弟都还年幼，按理，应是安然呆在父母身边，一心求学的，可因为你，他们远走他乡，这样的时侯也不能归家，还不知道在外面过的是什么日子？为娘真是担心，难道你做姐姐的就不担心？”
  “有什么好担心的？他们写来的信里不是说了吗，他们在那边生活得很好，很充实，增长了许多见识，学到了新的文字……”
  “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那在娘看来，什么是最重要沩？”
  “最重要的是，他们此时此刻应在父母身边，团团圆圆地过新年。”
  梅之云因为之前那宫女的孩子出生了，虽然生的是一个丫头，却似乎更得翦连生欢喜，还满脸笑容的跟她说，他们终于有了第二个女儿。
  梅之云看那婴儿，粉嫩粉嫩的，却分外刺眼，就好像现在天地间笼罩的一团纯纯白色里，被溅上了一团墨黑，而且是再也擦不掉的那种。
  “男儿志在四方，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可……也不应该是他们这般年岁的时候，怎么着也得等到成家立室之后。”
  “那您当时怎么不拼命拦着？”
  “我想拦，便能拦得住吗？也不知道他们小小年纪，怎么就有那么多不容置疑的主意，我这当娘的，是真失败。”
  翦云照已经没耐心跟她在这磨叽了。
  今天，翦家来的人并不多，除了翦连生夫妇，再就是云西云北。
  翦郜林还在北地逍遥快活，从写给翦连生的信里看，他是有点儿乐不思蜀了，说是等守孝期满，他便请求外放，不一定要与女儿离得近，外放到哪里都行。
  或许，他也能做造福一方的有为的官员，而不是窝在京城里，要么混吃等死，要么经受各方人士的拉拢、吹捧，想正儿八经地办点儿事实，却是难上加难。
  而且，外面的空气，似乎也北京城里的空气自由一些。
  还有就是，他的外放，可以减少翦家在京城里的势力，加上翦云照与骆云霆的夫妻关系，翦骆两家似乎是一体的，其势力，可不容小觑。
  或许，少年皇上没有那般想，但有人会引导他朝那方面想，就好比之前的皇上关钰。
  也难怪先皇关钰会听信某些人所说，身处在那种高高在上的位置，打眼看下面的人，千人千面，很难看得清一具具皮囊之下，到底包裹着怎样的心思。
  人与人之间，要做到百分之百的信任，实在是太难了。
  即便是普通人与普通人之间的交往，也要防这防那的，何况身处特殊地位的人？
  翦郜林还在北地，顾兰当然也没想往翦云照面前凑。而且，她作为长辈，也应是翦云照他们往她跟前凑。
  翦云照可不会特地往她跟前凑，但该有的礼节还是得有，该准备的新年礼物，在京城人士热火朝天地准备年货时，她就已经准备好并亲自领人送了过去，也算是全了做晚辈的礼节。
  翦家其他府上亦是，那所谓的三叔爷与四叔爷，翦云照连他们的面相，在记忆中收索时，也是模糊一遍，但该送的礼，她还是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