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那是十一年前
作者:艾一熊      更新:2021-11-28 12:58      字数:3377
  我和骁勇扶起妈妈,“妈妈,原来爸爸这么多年对你施家暴,都是因为这个原因?”我向来对妈妈的软弱很不屑,认为她对爸爸太容忍了,原来是因为有这个梗。“可是,如果爸爸真爱你,就不会对你的过去耿耿于怀,他只是找个借口发发怨气罢了。妈妈,你不能把什么责任都往自己身上揽。”我说了些无用的宽慰的话,可是连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
  此刻最让我伤心的,是我的存在,似乎是多余的。原来,我不是妈妈和爸爸相爱的结晶,我不过是个可怜的替代品。
  “阿茉啊,如果当初我勇敢说出真相,就不会走到这一步。我的阿默也许还能活着!”妈妈看着我,难以抑制的悲伤。
  “这么说起来,我就不应该来到这个世上,我才是多余的,对吗妈妈?我之所以叫阿茉,也是为了纪念躺在这里的姐姐?”我难过极了,觉得自己的存在,不过是为了代替另外一个人,对骁勇是这样,对妈妈来说,也是这样。“为什么?你们带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让我看清这么残忍的现实?”我哭起来,妈的,这辈子也没有这几天流的眼泪多。
  “阿茉,不是这样的。”骁勇忙搂住我,“阿茉,你就是你,独一无二,你替代不了谁,谁也替代不了你。你明白吗?这才是我今天带你来这里的原因。”
  “是啊阿茉,你一出生,我才发现我原来想错了,你那么心疼人,我的心才算有点安慰,你是我在这个世上活下去的唯一的理由啊!”妈妈激动起来,抱住我,两人又是一阵痛哭。
  “阿姨,咱们该走了。”许久,andy起身,扶住妈妈,“纸钱已经烧完了,让我们向阿默姐姐道别吧。”火光渐渐小了下来,我们没再说话,向墓碑深鞠一躬。火苗扑闪了几下,终于熄灭了。骁勇打开手电,引导我们下山。
  远处阿奶家的院子里,还有一盏小小的红灯笼亮着,andy和骁勇带着我们径直朝村头走去。我和妈妈心照不宣,知道今夜要住在阿奶家了。
  阿奶还是老样子,知道妈妈来了,十分高兴。我惊奇地发现,阿奶还认识andy,而且很熟悉,一个劲管andy叫:“小女娃子,小女娃子!”妈妈感慨,这么多年,阿奶家一点都没变。几人很是热络了一番,才安静下来。
  阿奶又像上次那样,把我和骁勇安排在了靠边的小厢房里,说那是“你们的房间。”我终于明白,当初阿奶第一次见我,就叫我阿茉的原因了,原来她口里的阿茉,其实是在叫我的姐姐。一想到此,我心情又沉重起来。
  妈妈见此安排,没有提出任何异议,执意和andy在主屋陪伴阿奶。不到九点,大家就都休息了。
  我和骁勇来到小屋,打开灯,还是上次离开时的样子,此时再见,又别是一番滋味。骁勇关上门,我们和衣躺在床上。“阿勇,你想阿默吗?”我明知故问。
  骁勇看看我,把我的手攥在手心里,轻轻吻了一下,“想,每天都想,做梦都想。可是,阿茉,你知道吗?自从在零度公馆见到你第一面,我就再也没有梦见过阿默了。所以,是老天爷发慈悲,让你来拯救我。”
  我想起上次在这里午睡时,梦见的穿嫁衣的红衣女子,曾经以为那是我,“这么说,姐姐那天是来告诉我,让我来降住你喽?”我尽量让气氛轻松一点。关于姐姐,我想知道的太多。
  “是啊,我早就被你降住了!”骁勇看着我,“阿茉,你和你姐姐长得很像很像,我第一眼看到你,以为是你姐姐,那会儿,我正醉着,就好希望那顿酒不要醒。”
  “说起来,你还是想着姐姐嘛。”我嘟着嘴,又觉得和故人争风吃醋有点滑稽。
  “其实,你和你姐姐又完全不同。”骁勇勾了勾我的鼻子。
  “怎么不同?你是怎么认识姐姐的?”我终于问出了我想知道的八卦。
  “十一年前,我研究生刚刚毕业,策划了一次毕业旅行。我大部分时间是在法国长大,但是根还在中国,其实,我有很多中国情结。所以,我约了几个好友,一起到云南游玩。玩了几天,我们来到大理,开始分头行动,我执意要爬苍山,结果没多久,就和同来的伙伴走散了。更为要命的是,因为对大山的生态不够了解,我没有做好充分准备,当时穿着短衣短袖,结果,被毒蛇咬伤了。”
  “哦?我以为你百毒不侵呢!”我调侃他。
  “哪里,这种毒舌,是苍山的稀有品种,人被咬之后,如果不及时处理,不出半天,毒液就会袭击全身,导致器官衰竭而毙命。”
  “我对蛇的毒性并不熟悉,不知道会这么严重,就没有寻求支援。结果,没多久就晕倒在山上。”
  “等我醒来,发现身边躺着一位美丽的女子,我一度以为她是仙人,我以为,我已经升天了。”骁勇悠悠地说。
  “噗!”我笑出来,“这么说,是我的仙女姐姐救了你喽?”
  “是的,我晕死在山上没多久,正好阿默经过,给我做了紧急处理,才把我运到阿奶这里。阿默自小在山里长大,对大山的性情非常熟悉,她知道这个季节有毒蛇出没,正是非常狂燥的时候,所以,见我晕倒,她便猜得八九不离十,等到看见蛇咬的伤口,便立刻能分辨出是什么品种。”
  “算你命大,让你踫到姐姐。”
  “是啊,阿默是本地医疗队的志愿者,对毒蛇咬伤的处理很是熟练,她每次巡山,都要带几支毒蛇的血清,每年,她都会踫上被毒蛇咬伤的游客。所以,一见到我,她首先用口将伤处的毒液吸了出来,然后给我注射了血清,我才侥幸活下来。”
  “阿默姐,她也很喜欢你吧?”我无不酸酸地问。
  “阿默?”骁勇看着我,迟疑了一下,随即眼神详和悠远起来,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是的。她啊,见我醒来,就特别不好意思地穿好衣服。原来,我身体里的残毒,会让人感觉分外寒冷,她就大胆脱了衣服用身体给我取暖。在这个偏僻的小山村,未婚女孩子这么做是非常大逆不道的,可她心甘情愿为了我这么做。其实,她本是一个特别矜持,特别小心翼翼的女孩子,要走出这一步需要极大的勇气。”骁勇抿抿嘴,没再说下去。
  我听得津津有味,开始催促他,“快讲嘛,怎么不讲了,后来怎么样了?”
  “你确定要听吗?”骁勇捏捏我的脸蛋,神色带着点俏皮,“接下来的这段故事,是在我遇见你之前,最美好难忘的一段时光。你听了,不会羡慕嫉妒恨吧?”
  “怎么会?”尽管我拿不准自己将是什么反应,但还是拍拍胸脯,“我阿茉是那种小气的人吗?”你要是不说我才会生气呢,我心说。
  “那我讲了哦。后来的许多天,我就呆在阿奶家养病,哪儿都不想去了。因为,阿默推掉所有工作,二十四小时陪护我,我们俩在一起,怎么都待不腻。我们有说不完的话,我给她讲在法国的故事,给她讲骑马,打猎,出海。她给我讲大山里的传说,苍山洱海的秘密,还有她身上的那块碧玉。”骁勇说。
  “你就这么喜欢上她了?”我问,这是多么不同的两个人啊。
  骁勇看着我轻轻一笑,“感情这个东西很玄妙,在阿默之前,我结识过很多我们那个圈子的女孩子,她们漂亮大方、有学识、有教养,见多识广又多才多艺,可以说个个都很优秀,但我始终喜欢不起来。直到遇见阿默,我才明白为什么。”
  “哦,那是为什么呢?”我倒很想知道。
  “阿默身上,有一种特别纯真的东西,让我想去亲近又很是崇拜,她的真诚发自肺腑,所以周身散发出浓浓的温暖气息,这种气息是她的,独特的,是那些女孩子身上欠缺的。”骁勇说,“我从小在严苛的环境中长大,只有童年的一小部分享受过这种温暖的时光,那就是在爷爷的四合院的时候。其余时间,都在严格的训练中度过。所以,我特别迷恋阿默身上这种气息。”
  骁勇的此番分析,不知是在什么情况下得到的。我想,在他第一眼看到阿默姐姐时,他只是喜欢,但是肯定不知道他为什么喜欢。
  “你和阿默姐姐在一起的时候,肯定不会这么理性地分析问题吧。”我指的是,他竟然对自己的感情看得这么透彻。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沉溺在失去阿默的痛苦里,很难想清楚我为什么会这样,这种状态,就像是陷进了泥潭,越挣扎陷得越深。直到你出现,我才开始反思。”
  “我出现?”
  “是的,我曾经以为,我这一生,最最心爱的女人,已经长埋地下了,我已经无力去爱。直到你,阿茉,出现在我面前,我才意识到,世界上原来可以有一个这样的阿茉,这样一个豪放不羁、倔强坦率的女孩子,同样让我心动,让我爱得无法自拔。我为自己有这样的想法自责、彷徨,我总觉得自己亏欠阿默的,所以一直很犹豫,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爱你。”骁勇握着我的手放在心口上,“内心挣扎的时候,你知道有多痛苦吗?”
  怎么会不知道,记得那天零晨,也是在这个房间,我从黑暗中醒来,不见骁勇的踪影,天快亮的时候,他才失魂落魄地从外面回来,双眼布满血丝,现在想起来,他一定是去找答案了,他的痛苦那么明显,那么让我心疼。“所以,你第一次想进来的时候,却又犹豫了?”我慢吞吞地问出了那天发生的一切,如果他与我心有灵犀,他一定明白我要问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