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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下半段
作者:席苌楚      更新:2021-11-28 07:42      字数:5123
  “多谢前辈,我等未时再见!”
  “好!”方餐霞,说完,便消失在人海之中。
  此时何为道出现在众人跟前。
  “师傅你真的要去九华山吗?”一旁陈图南迎上前问道。
  “人而无信,不知其可。既然说好了,那自然是要去的,京城事完之后,你跟着你师兄他去青城山,带上几份好礼,让无衣给那姓风的好生道歉,办完了事情,你师哥说他想去看海,到时候你也跟着去,一切妥当之后,回庐山。给你们三个月时间,够了吧!”
  “那自然是够了。”二郎说。
  “好,有什么要办的事情你们马上去办。”何为道说完,也消失在人海之中。
  “师妹咱们走,今天我做东,你敞开了吃,再给你打包一些你想吃的,你去了九华山之后,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啊!”二郎边走边说。
  苏韵一路上默不作声,众人也是走着,没多久,他们也到了要去的地方。
  进了点心坊,二郎便瞧见了他要找的人,高鸿渐、仇氏兄妹和金戬死人座了一桌。那桌上仇莫痴见二郎领着众人来了,仇莫痴便对坐在身边的仇莫言说,“你看,你的情哥哥来了!”说完还在一旁笑。仇莫言听他哥哥这么说话,端的是又羞又怒,不仅花容变色,还掐了他大腿。
  “你别掐我呀!我没……”仇莫痴看见妹妹仇莫言瞪着他,不敢再往下说了,也不敢再笑,硬生生的将自己的笑意憋回了肚中。
  “适才仇兄说了什么?以至于贤妹如此动手!”二郎见他兄妹二人如此,便问。
  “我哥他揭我短!”仇莫言先在仇莫痴说话前抢着回答。
  “噢?”
  “就小时候的一些糗事,不值一晒,不值一晒。”仇莫言回答。
  坐在两边的金戬和高鸿渐也憋着笑,毫不做声。
  “不就七岁的时候在被子上画了一头大象么,有什么不好意思提的,扬兄我给你说啊!我这个妹妹小时候体寒,晚上要是喝了什么或者吃了一些比较凉的东西晚上就会尿床。喔喔喔,你别掐我,你又掐我干啥啊!”仇莫痴边说边喊痛,“你轻点,你轻点,我这背上和腿上那些被你掐的地方才刚好,你又给我掐紫了你!”仇莫痴说着挣开了仇莫言,一跃,跳到了金戬身后。
  扬无衣见他们打打闹闹的,报之一笑,然后带着苏韵,到了柜台之前。
  仇莫言见扬无衣适才笑得有些勉强,知他有心事,想上前去问,却不知如何开口,于是便以目示意仇莫痴,仇莫痴见她使眼色立马会意,也到了柜台旁和扬无衣攀谈起来。坊里,四郎仲康和肖芸娘有说有笑,陈图南和冷清秋二人在一旁谈论着词曲,在仇莫言身边坐着的金戬和高鸿渐两个人比划着武功家数,唯独仇莫言一人不知与谁说话,也不知道找谁说话,只好将下巴磕在木桌上,呆想着以往的事情。
  有双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坐起,转头看着这只手的主人。
  “姐姐你还因为刚刚仇大哥说你的而闷闷不乐吗?”仇莫言面前这个小姑娘问她。
  仇莫言摇了摇头。
  “对了我还没介绍自己,我叫苏韵,扬二哥和陈图南哥哥他们都是我师哥,刚刚听仇大哥说姐姐喜欢吃百果糕,然后我师哥就让我给您送来。”
  仇莫言笑着接了,然后二人便一起坐了。
  “适才见你师哥他笑的有些勉强,他是有什么心事吗?”
  “也没有啦,就是我和我师傅要去九华山“做客”一个月,然后我师哥可能因为这件事情有点不开心。”
  “九华山,难道你师傅和九华二老交情不好的嘛?”
  “不大清楚,反正我师傅听见九华山这几个字他就心烦,没由来的。”
  “没由来?”
  “嗯,咱们还是不说这个了吧!”
  “好的!”仇莫言说。
  “咱们都不说那些了,好好吃点心品茗听故事吧!高前辈的故事才讲到一半。”二郎携仇莫痴入座,对众人说。
  众人也不交头接耳了,端坐于凳上,全神贯注在高鸿渐身上。
  “那个,我讲到哪儿了来着?”高鸿渐挠了挠头,问。
  “您讲到,那封信了。”仇莫言在一边提醒。
  “啊,对对对!”高鸿渐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然后又很疑惑的看着仇莫言。
  仇莫言看出了高鸿渐心中的疑惑,对他说“此是扬二哥昨日讲给我的,故此记得。”
  “噢!”高鸿渐同明白的口吻感叹到,旋即又瞄了二郎一眼。
  “那一年庐山上花开的正盛,阳春三月,杏花满枝头,莺歌燕语鹊鸣一片,三月风光历来如此。
  三月十八,那是个好日子,那天黄历上写着:日志当受,宜,纳采、动土、冠笄、远行、置床、上梁;忌,赴任、立卷、入宅、破土、祭祀。
  因为那天黄历写了这一天适合做冠笄礼,所以李清欢她那一日便行了及笄礼。束发上簪之后,他爹又给蜀中唐门送了聘书,下了聘礼。十天后,蜀中唐门门主回信到了。双方约定,一个月以后的四月廿八是吉日,宜,嫁娶,那日唐门迎亲的队伍便要接李清欢去蜀中了。
  庐山上一干人都在准备去蜀中开开眼,所以他们立了许多明目,挑了若干礼物,只等四月廿八日那一天到来。一个月过得多快啊!转眼,花谢了,杏子快由青变黄了,人也该出嫁了,而师哥始终没有怎么笑过。
  他不高兴,师傅师伯还有我,外加庐山杏林门中人都看出来了。”
  “等一等,杏林门现在不是在钟离县境内吗?何时跑到庐山上去了?”仇莫言打断了高鸿渐,问。
  “杏林门本就是在哪里发的家,后来因为庐山上的杏林遭了大火,那杏林十存其二,后来他们便将总坛搬到钟离县境内了!”高鸿渐回答。
  “还有这事?”
  高鸿渐点点头。仇莫言始终没有发现,二郎正带着些许愠色看着她。
  “四月廿八,庐山上的杏林,结了许多的杏子,虽然有些略微青一些,但不影响这一天的到来。
  那一天黄历上写着:日值岁破,大事勿用。宜,出行,新船下水,嫁娶,动土,入宅;忌,破土、纳采、赴任。总之那一天除了国家大事和那三样,剩下诸事皆宜。
  唐门迎亲的队伍一个月前就到了,今日,它从庐山上浩浩汤汤吹锣打鼓地出发了。队伍长,不止是因为双方家底丰厚,还有一个原因是,江湖上的朋友给面子。比竟双方都是是“四大门”之一,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天黄历上写着“宜,新船下水”的缘故,那日下了庐山,我们都改走水路了。我后来才知道原来那是李清欢的提议。听别人说,她对她爹说,蜀中多山,路难行,水路方便些,她爹听了,雇了十艘船,二千名纤夫,沿着水路浩浩汤汤的朝西去了。
  后来有一天我知道了原因,水路比陆路要慢的多,这样,时间便可以多一些。她每日都在船尾看着船队,看着江水,东逝。她好像在等些什么,好像在等一个人。可那个人,在船队到了渝州之后也没有出现。那个人缺少了勇气,去面对这一切,如果他可以大胆一些,或许事情就不会像后来那样了。
  到了渝州城,也就算是入蜀了,可唐门在成都,并不在这里,于是改走陆路了。一个月,走陆路的入蜀大概只需要二十天,可船整整行了一个月。
  那蜀江,即使青蓝深透,也映不出人的心中的痛;那蜀山,即使郁郁苍苍,也无法呈现出人心中的悲。
  没多久,成都到了,唐门到了,我们都到了,有许多人都是极情愿极高兴的来到了这里,可是有两人是极不情愿极不高兴的。
  到的那一日,是六月十一。那一日不适合嫁娶,三日后才行,于是婚宴定在了六月十四那一天。
  第二天,六月十二,唐门举行了宴会,提前招待那些来参加婚宴的客人,宴中自然不缺酒,可师哥不在,没人晓得他去了哪儿。
  宴会到了一半时,师伯说他想解手,然后他出去了,或许我们不该让他出去。”
  “为什么?”苏韵吃着点心喝着茶又说,“不让出去解手是会憋死的。”
  高鸿渐笑了笑了说了个,“后生无知!”
  苏韵见他这么一说,做了个鬼脸继续吃自己东西。
  “师伯他死了,师傅他和一众人亲眼看见师哥从师伯身上将剑拔了出来。剑,是师哥的,师哥身边空无一人,一堆人都瞧见师伯死在了师哥剑下,即使师傅想为师哥开脱也是不可能了。
  “兀那畜牲,还我师哥命来!”师傅大喝一声,向周围人借了把刀便上去和师哥厮杀起来。众人看得眼花缭乱,师傅出手极快,师哥也不差,二人只见一团黑光和一团白光斗在一起,在月下比月还要更加森然一些。突然,那黑光被白光压下去了,我呆着,不知道该帮谁。师傅一只手运着刀,另一只手做剑指状直朝师哥那儿去了,师哥两手运剑体力已是不支,那里还有精力挡师傅这一指。
  突然,有一飞针向师傅飞来,师傅听见破风声,急忙回头抵挡暗器,此时本是师哥出手的好时机,可他却没有,师哥收了剑逃出了唐门。
  师傅挡完那十七柄飞针,然后朝我走来,横来一掌,扇在了我右颊上,问我刚才为什么不出手,如果出手他就可以下去陪师伯了,说罢,他蹲在了地上,放声哭了起来,那是我见他第一次哭。在场的许多人都过来安慰她。我回想着师傅说的那些话,觉得那些话不是对我的。
  第二天,成都城里发生了许多命案,成都城里有名的几个大户一夜之间都被杀了,死者住宅中都写着“杀人者天机门闫俊卿是也!”几个血字,我和师傅心知肚明,那不是师哥的字,师哥的字没有那么丑的。还有两家墙上的字都还不一样,也是可以。往后几天里,成都城里命案频频发生,死者身旁都有“杀人者天机门闫俊卿是也”字样的的纸条。只有那一天,成都城里无事。
  六月十四,那一日是李清欢嫁给唐门少门主的日子,也是一个月快圆的日子,我和师傅每日都在两日都在搜查师哥下落哦。
  未果,完全没有一点下落。世间许多事情都不尽如人意,月满了就亏了,月亏了过了些许日子它又满了,我们没有任何能力要求月每一天都是圆的,如果它每一天都是满的,每一日每一天都是十五,那该多无趣啊!
  婚宴举行到了快结束的时候,月下穿出了笛声一片。那是最初他二人相遇的故事,可是没多久它也结束了。在场很多人都起来找他们口中的“闫俊卿”,可没有一个人找到。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就带着师伯的尸首,离开了唐门,离开了成都,离开了蜀地。十二日,我们从成都感到了庐山,破土修墓下葬。
  那一日后,师傅整日都不出门,只是命人去搜寻师哥的下落。一无所获。
  第二年,正月十六,江北牛家村外,两骑人马冒雪奔着,只见碎琼乱玉把地映的雪白一片,茫茫风雪下,不见人寰处。
  “你确定他就在那里?”
  “我确定师哥他就在那里!”
  “你还叫他师哥,那个欺师灭伯的败类也配?”
  “师傅师哥他……”
  “好了,我没功夫听你说这些了!”师傅说完,踏着飞雪去了前面,我牵着马走在了雪地上。
  八个人围着一个人。
  “闫俊卿,你个败类,今日我兄弟八人便要杀了你,为武林除害!”内中一人说,余下众人都和声道。
  “我的命只属于我一个人,不属于除我之外的任何人,我师傅也拿不了!”他说。
  突然,有人从天而降,携风而来,飘摇入其间。
  “阁下是谁?”那八人为首的一个问我师傅。
  “连我都不知道,还出来走江湖,你混个屁啊你!回家种田去吧。”师傅轻谑地说。
  “莫非阁下就是天机老人?”八人之中有人问。
  “是!”
  “就问阁下高明,可却不知阁下教出来如此'高徒'可喜可贺啊!”八人之中有人讽刺道。
  “今日阁下教训不了他,我们替阁下教训了他如何?”
  他们一席话,惹得师傅不大高兴,可他们并不放在心上。
  圈子越来越小,八人离师哥越近了。突然,八人一起出手,将师哥擒住了。
  可他们没有意识到,他们身后的那个人。
  “老子的徒弟,也是你们能管的吗?”说罢,只见师傅身影一闪,都在八人身上打了一掌,八人立时吐血倒在了地上。
  “姓何的,你好狠……毒!”说着似乎略有不甘,死也未瞑目。
  “俊卿,我只问一件事情,你师伯是不是你杀的?”
  “是!”师哥回答。
  “为什么?”
  “因为一些事情,被师伯听见了!”
  “他是你师伯!”
  “我知道,可事情已经发生了,没有挽回的余地了,今日被擒,杀、刮,悉听尊便。”
  “好!好——好!”师傅连说了三声好,然后对师哥说“你自尽吧!”
  “好!好——好!”师哥也连说了三声好。随即又说:“有几件事,还望师傅准许。”
  “你说吧!”
  “还望师傅,将此物交于唐门少门主夫人手上。”师哥说着,将一样东西交给了师傅。
  “还有呢?”师傅问。
  “这把剑,当年您亲手交给了我,我死之后,还望它能长随您身边。”说罢师哥用剑自刎了,血溅了飞雪,染红了地。只见师哥自刎完后,双手作捧剑状,在师傅前捧着剑,死了!
  “好!”师傅接过剑,拿着那一个用田黄石做的“杏子”,问我:“你也有一个吧!”
  我点点头,看着师傅。
  “你走吧!你以后,也不是我徒弟,何为道没有过你们这两个徒弟。”师傅说后,走了,自己一个人走的,朝西走了。雪地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我看着倒在地上的八具尸首和师哥跪着的尸身,将师哥带回了庐山下葬,葬在了师傅不知道的地方。
  那一年夏天,庐山杏林遭了火,杏林被毁的只剩下十分之二。所幸下了雨,将火灭了,师傅他不知道去了哪儿,他也没有回庐山来。后来我凭着师伯教的医术和师傅教的武功,自己闯荡江湖。
  那一年我十六岁,师哥则永远都是十七岁了,我再也回不到年少的时候了,青春的回忆,就只剩下这些了!”
  坊外有一个老人,拄着紫金杖,流着本该在四十六年前该流的泪,那一年他二十八岁,可早早地顶着一个白头。他师哥那一年永远的停留在了三十岁。
  江渚上,风吹着。夜渔舟唱着晚风。
  送葬的队伍已到了洛阳,明日,又得朝汴梁去。
  没有人能逃脱死亡,死亡之前众生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