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要练吗？”
  “我？”曌兮一脸惊悚，指着自己的鼻子不敢置信的问。
  “你这么紧张这本《云破诡谲》，费尽千辛万苦才将它找回来，难道不是为了自己练？”
  “可是……”
  曌兮低头看看自己这细胳膊细腿，表示很惆怅。
  沅沨一把将她揽入怀中，亲吻了她的侧脸，然后贴着她的耳边说：“女侠，我看你骨骼惊奇，是块练武的好材料，我这里恰好一本秘籍特别适合你，你可愿学习？”
  好好一段正经话，愣生生让北堂说出了一种暧昧来。
  曌兮耳朵痒痒的向后躲，北堂却不依不饶的继续说：“我不跟你收学费，还倒贴暖床，这样的好事不多，天下仅你一例，要不要？嗯？”
  曌兮被北堂这一‘嗯’给嗯麻了半边的身子，她呵笑道：“掌柜的，你这样好像要拐卖我。”
  “你猜对了一半。”北堂在她耳垂上轻咬了一下，道：“是要拐走你，但是不卖。你是我的私人珍藏，别人看也不准多看一眼。”
  “掌柜~~”
  曌兮撒娇的环着北堂的脖子，毛茸茸的小脑袋在他的颈间磨蹭着。
  北堂纵容浅笑，道：“去接上沅沨和香草，咱们回岚辰山。”
  “嗯。”
  冬季对于北堂来说是最惬意的时候，到处都是皑皑白雪他却仍然可以轻松辨别方向。
  所以明明应该因为气候而延缓的形成，因为有北堂在反而缩短了行进时间。
  可尽管如此，她们到达靖麟城的时候，也已经临近年关。
  这一回，八堂教众齐聚靖麟城外恭迎教主归来，场面之浩荡，让曌兮着实震惊了一把。
  这规模，皇帝出巡也不过如此了吧？
  北堂没有理会众人，只拥着曌兮踏雪而去，直接上了岚辰山。
  沅沨被安排住在了靖麟城，平时行医布药，倒也充实。
  《云破诡谲》在江湖上掀起的风波逐渐平息，但消失的耿霄始终没有出现，于是这群龙无首的局面便让许多人萌生了一争高下的念头。
  为了武林盟主的称谓，门派之间的械斗时有发生。
  魔教教众在外走跳时常会受到波及，内伤外伤屡见不鲜，江湖奇毒也偶有出现，倒是给了沅沨不少精进医术的机会。
  北堂回教后发布的第一个任务便是寻找《九鼎玄黄》，不计成本代价。
  说来也奇怪，这件事进展的莫名其妙的顺利。
  不过大半年的时间，遗落在各处的《九鼎玄黄》便一一找齐，全部送回了沅沨的手上。
  从此，他也再没有去见曌兮的借口了。
  山中不知岁月老，壶洒棋半己黄昏。
  曌兮和北堂在岚辰宫内练习《云破诡谲》，日复一日不知不觉已经是五年光景。
  当曌兮因为怀孕而不得不停止练功跟北堂一起下山置办婚礼用品的时候，才惊觉时间如白驹过隙，一闪而过。
  山下已经物是人非，让人十分感慨。
  这五年，沅沨治好了淳于陵的隐疾，顾纪颜已经三为人母。
  禹泽看破了红尘出家为僧，从此斩断了三千情缘不问世事。
  静婉和罕额入宫，一个做了侍卫首领一个做了女御医也算琴瑟和鸣。
  哦，对了。
  灏熠顺利登基，如今已是一国之君。
  灏渊每月一次的蚀骨毒发将他整个人折磨得苦不堪言，终于在一次月圆时没能挺住，挥剑自刎，长辞于世。
  温亦欢顶着一个莫名其妙的公主头衔被灏熠发卖到蛮夷之地‘和亲’，倒也卖了个好价钱。
  白晞等一众暗卫均已走到前朝，担任着重要的官职，辅佐灏熠成为一代明君。
  从曌兮听到的消息来看，灏熠确实是个不错的皇帝。
  至少，玄云楼那种欺压百姓的事情再也没有发生过。
  若说有什么不足，大概就是后位悬空之事吧。
  后宫女子众多，皇家也不缺子嗣，可偏偏就算有人生得出好几个儿子，最贵重的却也不过就是德、贤、淑、静四妃，谁也不能再踏前一步，戴上那顶桂冠站在皇帝身边。
  “好看吗？”
  曌兮在京城的裁缝铺中试穿着大红的喜服。
  北堂手执羊脂白玉的酒壶，眸光温柔轻笑：“美极。”
  曌兮小脸一红，十分娇美。
  “现在嘴巴可真甜，当初想听你夸我一句好看比登天还难呢。”
  “是为夫的错了。”
  北堂一贯纵容曌兮，她怀孕以后便更是变本加厉。
  就仿佛她说什么都是对的，她怎么样都是好的。
  曌兮对着铜镜中的自己审视再三，也觉得十分满意。
  这衣服恰到好处的遮掩了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并不会让人轻易察觉她是个双身的人。
  正想说将衣服换下来包好带走，却听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
  曌兮回头轻望，来人正是灏熠。
  他一路风尘仆仆，快马加鞭，身上还穿着朝服，显然是直接从朝堂上赶过来的。
  与曌兮四目相接时，雷厉风行的皇帝竟忽然就优柔寡断了起来。
  他的手紧紧的握着缰绳，似想要上前说些什么，又似是不知如何开口。
  他腰间挂着的那块玉佩经历了五年的磨砺显得愈发圆润通透，那是岁月沉淀下来的浑厚，韵味独特。
  曌兮只是勾唇轻轻一笑，然后将视线收回，挽着北堂的胳膊道：“走吧，咱们回家。”
  “好。”
  灏熠紧握着缰绳的手忽然就松懈了下来。
  他看着曌兮的目光依然温柔，可却始终没说一句话。
  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对他视而不见，避之唯恐不及。
  哪怕他黄袍加身，俯仰六合，可这天下唯一不会恭维他的，始终只有那么一个她。
  放眼天下，唯她最得他意，也唯她不识抬举。
  可看着那一对欢欢喜喜采办着婚庆用品的璧人，灏熠终于调转了马头向回走去。
  五年了，他在这天下找了无数个像她的人充盈后宫，可无论再像，却终究不是她。
  他心心念念五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执着些什么。
  直到刚才那一眼，他明白了。
  他只要知道她过的很好，就算没有他，她依然是这天下最幸福的人，那便够了。
  她还真是，从来不缺他。
  曌兮和北堂的婚礼订在了阳春三月。
  从前一天中午开始就有人忙忙碌碌的围着曌兮转。
  曌兮被转得眼晕，实在顶不住了所幸就坐着睡着了。
  在梦里，她重新回到了那件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里，周围什么都没有。
  曌兮下意识的想要抱紧香草，却发现怀中空空如也，香草不见了。
  这个认知让曌兮瞬间起了一身的冷汗，心中莫名的不安让她大叫着香草的名字。
  她急得快哭了，却听到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道：“喊什么？快被你震聋了。”
  曌兮悬着的一颗心这才缓缓落下来，她走向香草，想要将它抱起来，可是伸出去的手，却穿过了香草的身体。
  “香草，这……”
  香草终于坐直了身子，就像小时候一样，两条后腿伸得笔直的叉开，前爪撑在地面上。
  它认真的看着曌兮，舔了一下自己的小鼻子，然后才又说道：“先说好，你不准哭。”
  它这样一句，曌兮就已经开始想哭了。
  “其实这场穿越，并不是什么系统绑定，是我用我最珍贵的东西跟天使换来的。”
  “你在说什么……”
  “我们早在你穿越之前就已经死了，因为你这笨蛋一天打三份工，累到烧着开水就睡着了，水扑灭了火导致煤气泄露，我拼了命的叫，可是你睡的像头猪一样不肯起来。”
  曌兮的意识开始有些混乱，然后一些模糊的画面开始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她的眼睛瞬间就红了，深深的自责和愧疚化成眼泪，吧嗒吧嗒的掉了下来：“那你为什么不跑啊？我不是在门上给你装了狗洞吗？你可以钻出去的啊！”
  “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丢下你一个人逃跑？”香草的语气十分鄙夷，可那水汪汪的大眼睛里，也已经蓄满了泪水：“汪星的天使来接回我去，可是我怎么舍得离开你呢？所以，我答应用我最宝贵的东西做为交换，给你绑定了这样一个系统。”
  “你……你答应了什么？”
  “记忆。”香草故作轻松的说：“我答应天使，只要让我确定你可以好好的生活下去，就算没有我在你也不会孤单的一个人哭泣，我就将我的记忆交给他。我会忘记回家的路，也会忘记你，不过没关系，忘了你这个让人操心的笨蛋，对我来说一定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所以你应该为我感到高兴，我终于不用再为你操心了。”
  “香草——！”
  香草的身体已经开始如萤火虫一般逐渐消失，曌兮瞠大的眸子里瞬间遍布血丝，她迫切的想要伸手将香草抓住，可无论怎么挥手都只能落空。
  香草打了个鼻响，嘲讽道：“你果然是个笨蛋，我当初费尽心机给你准备了那么多更好的选择，你却偏偏选中一个冰块。
  天天嚷嚷着要当皇后，真让你当了，你又不要。
  动不动就说要嫁给神医称霸药王谷，真的给你准备了，你又不稀罕。
  女人果然都善变。
  不过好在，那个冰块似乎还挺可信的。
  有他在，我也可以放心了。”
  “香草，香草！”
  “天使答应我的事情已经做到了，所以现在也该是我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不要，不要……香草，我不嫁了，我还要再选一选，你回来，回来！”
  “铲屎的，如果有下辈子，你来做我的狗吧，换我为了你奋力拼搏，用一生来护你周全。”
  “香……”
  “再见了，傻瓜麻麻。”
  “啊——”
  香草终究彻底消失了，而曌兮却连一句再见都没能来得及说出口。
  曌兮倒抽着一口气惊醒过来，便见到所有人的表情都十分古怪，似乎有事瞒着她。
  “香草呢？我的香草呢？”
  “曌兮。”
  北堂推门进来，使了一个眼色叫众人都退了下去。
  他坐在曌兮的身边牵起她的手，然后轻轻的说：“香草消失了。”
  “什么叫消失了？什么叫香草消失了？我知道了，你就是记恨它以前咬过你一口，所以你把我的香草扔掉了，对不对？！”
  北堂任由曌兮迁怒地在他身上胡乱打着，哪怕以她现在的实力甚至可以将他打伤却也并不还手。
  “在这个世界之中，有谁能够伤得了它呢？”
  曌兮一怔，有些防备的看着北堂，问：“你……什么意思？”
  “我们朝夕相处，你觉得我会看不出来它和其它狗的区别吗？”
  “你……”
  “早在你在客栈里处理沅沨身世所以让我们独处的那一次，我便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情。这几年来，你和香草的所有对话我都能够听见。只是你不想告诉我，我便配合着假装不知道而已。”
  曌兮脑子很乱，她不知道她应该如何面对这种局面。
  “香草在离开以前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叫我一定要让你幸福。它说它最大的愿望，就是看着你能够圆满。我们的幸福，是它用生命换来的，你忍心辜负吗？”
  “我……”
  “相信我，它那么爱你，就算再怎么艰难，它也一定会想尽办法重新回到你身边来的。就算记忆被拿走，它的心也会记得它爱你。”
  曌兮说不出话来，只能扑在北堂的怀里失声痛哭。
  好在，新娘的盖头是一直盖着的，所以尽管它双眼红肿，也无人知道。
  那场婚礼最终得以顺利进行，而就算靖麟城有一家医馆的老板坐在药炉旁失魂落魄的煲了一晚上的四物汤，就算京城皇宫内的九五至尊酩酊大醉仪态全无的撒了一夜的酒疯，这场婚礼仍然圆满的进行到了尾声。
  六个月后，曌兮顺利产下一对龙凤胎。
  又三年后，这对糯米团子在小河边捡到了一个顺流而下的木盆，盆里有一只还没有睁开眼睛的小白狗和一片香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