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唯一的选择
作者:
思无鱼 更新:2021-11-24 10:50 字数:2813
当被一团金纱笼罩,看起来犹如上古神人的秦夙一,一拳轰在子容面前由两颗龙头和金光组成的光团时,子容已经没有其他选择,只能硬着头皮,紧紧握着剪刀,做出抵抗的姿势。
他没办法撤回,唯一的防御就和自己手里的剪刀紧紧联系着,如果这团由他从剪刀内召唤出来的金光不能挡住秦夙一的攻击,那么他也不能。
轰隆隆的爆炸声淹没了子容的双耳,炫目的光在眼前不停地生灭。秦夙一手上裹着由悬翦剑赋予的防御,毫不停歇地不停锤击着挡在他和子容之间的光团。这一举动似乎也激怒了那两颗龙头,他们怒吼着,喷吐出一小团一小团带着音爆的金色光球,不停地轰在秦夙一身上。
然而,悬翦剑的防御无比坚硬,金色的小光团轰击在那层金纱上,除了激荡出层层波纹,并不能伤害道秦夙一。由此,秦夙一更加肆无忌惮地一拳接着一拳,击打在同一处。终于,后继无力的金色光团在上面两颗龙头不甘地咆哮中崩散开来,四溢的金光眨眼间就消失无踪,暴露出其后子容苍白的神色。
“该你了。”秦夙一轻声道,虽后便是化作一道金色人影撞向了子容。
子容身体半蹲,两腿微弓,将剪刀横放,当做盾牌一样抵向迎面而来的攻击,只闻“哐当”一声,子容全身巨震。他感觉自己仿佛被一柄巨锤击中,又仿佛被一根长矛刺中,全身的肌肉都在一瞬间出现了撕裂的迹象。
一缕缕鲜血从子容的双眼、鼻孔和嘴角流出,很快就滴在了衣服上。然而秦夙一并没有停止攻击,他后撤一步,收拳,前踏,又一拳。
终于,子容脸色瞬间发青,眼球一凸,一口鲜血便忍不住“哇”地喷了出来,他的双足深陷泥土之中,全身筋骨全都受到了严重的挫伤。
秦夙一有些不满意地收回了拳头,他灌注了真元,又有悬翦护体金纱之坚,竟然都没能击碎那把剪刀,甚至还被刀刃上莫名的力量削弱了九成九的力道。若非如此,子容这会早就该全身震成了碎肉骨渣。
在远处的天空中,一抹云霞上,涂山娇眼见子容吐血,奋身一跃就想跳下去。她缠着涂山雪要来“路过”,可是看到子容这幅模样,又忍不住要去帮忙。可惜,一截捆仙绳始终绕在她的腰间,既是保护她不坠下涂山雪的云霞法宝,也是防止她冲动。
于是刚跃起的涂山娇立马又被拉了回去,她知道不求得涂山雪的同意,是别想去救人了。
“雪姐姐,求求您,救救子容他们吧,再不出手他就要被杀了!”涂山娇急得双眼又溢出了泪花,向涂山雪求情。
涂山雪摇了摇头,示意涂山娇看下去。涂山娇哪能忍心,又实在违抗不了涂山雪的束缚,只能背过身去,默默地抽泣着。
而下面的子容,在秦夙一收回拳头后,终是软软地坐倒在地。他右手中的剪刀,忽然化作一道金虹,以秦夙一都难以捕捉的速度冲天而起,一个翻转便向北飞去,转眼就消失无踪了。在子容的脑海中,只留下师父事先封印在剪刀中的一句话:“如三次用尽而不能克敌,来中州巨鹿城,入城即安。”
依旧是那清冽如甘泉的悠悠女声。子容却是心中苦笑,师父啊师父,三次用尽而不能克敌,那又如何能走脱呢?而且您还把它收走了。
子容有种强烈的感觉,剪刀应该是飞去师父那儿了,只是他现在,已经无暇管那把剪刀了。他现在全身筋骨撕裂般疼痛,内炁虽然还在拼命地游走修复,但是不懂运用之法,他什么都做不了。
然而身体的痛楚依然不是他关心的,他关心的是婴宁。在他向后倒去时,婴宁就蹲下将他扶在怀中,所以他只略微抬头,就能看见婴宁白皙的脖颈,以及接近透明般的肌肤下那青色的血管。
婴宁没有说话,往常的撒娇不见了,看到子容受伤的惊恐与关心也没有了,她只是把子容抱得紧紧的,好似要用她瘦弱的身躯帮子容遮风挡雨。
秦夙一无情地审视着眼前的两个人。他们很弱小,年纪也很小,那个小子顶多不到十五岁,女孩更小,约莫只有十一二岁。
不过年纪小不在他的怜悯范围内,他之所以没有立刻动手,是因为他几乎已经确定,刚才化作金虹飞走的,就是那件上古的灵宝。灵宝动人心,不过秦夙一并不贪这个,这件灵宝能在保护了这小子后自动飞走,必然是有主人的。灵宝这种远胜法宝的神物,它的主人,秦夙一还不想招惹。
所以他现在需要略微思索一下,为什么一件灵宝,会在一个聚炁境的小子手里?这小子,和灵宝的主人,又是什么关系?
虽然秦夙一可以选择直接杀人灭口,但如果是灵宝的主人那个层次的人,怎么灭口,都逃不过追查。所以,秦夙一在权衡,要不要悍然出手,或者拷问一下……
子容此时正凝视着婴宁,尽管婴宁好像刻意不和他对视。他不想看到婴宁眼里的那种坚定,可他知道如果没有那种坚定,今天她就要被带走,生死未卜。
这样想来,子容也不敢和婴宁对视。
他们在互相回避。一起生活了十几年,子容和婴宁已经默契到了能模糊感应到对方心意的程度了。子容知道,婴宁想要做出那个选择,但婴宁知道子容不想她那样选;婴宁知道,子容不想要她做出那个选择,但子容也知道现在唯有那个选择可以拯救他们两个。
非常绕口的心意相通,其实最终就是:无论如何,他们都不想彼此为难。所以他们不敢对视,一对视,总有一方要妥协。往常一贯是子容无奈地摇了摇头,先妥协了,但是今天,婴宁确信自己也坚持不了多久。
但是生死面前,所有的选择都没有选择,所有的没有选择都必须选择。
那年那天那夜的暗淡月光,不止照在了师父和婴宁的身上,也照在了彼时尚且年幼的子容心上。
像往常一样,害怕一个人睡的子容,悄悄地下了小床,光着小脚丫,摸着黑,蹒跚着走到了婴宁睡觉的屋子门口——那时也是师父的卧房。虚掩的门似乎一开始就没准备对他设防。因此,在他像往常一样,想要推开门,嘟囔着“师父我怕”后顺利地得到准许,然后和师父一起睡的时候,他听到了屋内两人的对话,师父用从来没有对他用过的语气,给了婴宁两个选择。
当时太过年幼的子容,已经记不清楚选择的具体内容了,但是那夜与平时温柔恬淡不同的师父,以及与平时见他就“嘿嘿”傻笑不同的婴宁,给他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他知道,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婴宁做出那个选择,哪怕他完全不知道是什么选择,以及选择的后果。
这些年来,他一直苦练师父教给他的一切,名字不响亮的《蒲苇》功法,他从学会后没有一天停止过修炼;符箓之术,哪怕是只学了极其浅薄的一些内容,他也给钻研出了半吊子的五行相生;更不用说,用种符之术帮助婴宁压制妖灵气,兼之平时呵护她,宠她,纵容她。
如此种种,他就是想要拥有保护婴宁的力量。他心中有着一种坚定的信念,那就是,只要他够强,婴宁就可以永远平平淡淡地陪着他,不会有危险,不需要做选择。
但是,他今天,感觉到了一种无法违抗的力量,那似乎是冥冥中从天上降下来的,叫做命运的东西,一步步,将他和婴宁牵引到了最终不得不做出选择的档口。
他这一刻对那冥冥中的存在心生恨意。
“……婴宁,你……听哥哥的话……不……不要选择那样……不要……”
全身的挫伤让子容说话都无法保持流畅,他竭力的伸出手,不顾虎口的鲜血还在流淌,想要将婴宁的脸庞,拉到与自己对视。
然而他的手,被婴宁那只更小,更柔嫩的手握住了。他感受到她纤细的手指,坚定地握住了他的手。
子容闭上了眼睛,他知道他阻止不了婴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