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殊羽话音刚落，马车外就传来了似意驭马的声音。
  “郡主！”周讳心头一惊，连忙拉住了凌殊羽的衣角，咬牙重新掏出那方血书白布。
  凌殊羽接过白布，凤眸薄凉地看着周讳:“似意，继续。”
  “好嘞。”似意在车外笑着又扬鞭赶车。
  眼下没有了外人做扰，凌殊羽在马车里开始展开这方血书。可是，她低估了这血书的篇幅。既然是万人血书，上面的名字必然不会少。
  凌殊羽展开了一角，看了几眼后便重新将血书收好。
  “说说吧。”
  在血书面前，所有的不忿和憋屈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这方血书上确实承载着许多人的希望。
  周讳哽了哽声音，抬头看着凌殊羽，微微红了眼眶:“郡主……会为我们做主吗？”
  “你既然求到了本郡主面前，本郡主也已经应了你，自然会尽力帮你。”凌殊羽很早就说过了，她容得下这个世间的牛鬼蛇神，但却不能忍受牛鬼蛇神在她面前嚣张。
  周讳咬了咬牙，知道自己此刻也只能相信凌殊羽了。
  “这血书，是在下和其他几位学子在察觉秋闱有异后，召集众学子写下的。”
  凌殊羽微微一怔，皱了皱眉:“这是秋闱舞弊的证据？”
  “不止是。”周讳沉沉地摇了摇头，继续缓声解释道，“自从听说了秋闱有异后，那些参加的会试的学子也都留了个心眼儿，等到放榜之后果然察觉有异后，所以这里还有不少是会试学子的血字。”
  “行了。”凌殊羽抬了抬手，眉头紧皱，“这件事你不必同本郡主说了。春闱与秋闱的事情本郡主并不是很清楚。本郡主会带你回凌王府，这件事要如何处理，还得看哥哥。”
  不论是万人血书，还是科举舞弊，都已经超出了凌殊羽的能力范围。
  当初秋闱的事情她也听凌惊鸿跟她说过一耳，但是她只当这一年和往年一样，并未放在心上。对于秋闱上发生的事情，她并不了解，也就不能贸然插手。
  而后来的春闱，虽说她也还算了解其中的龃龉，但到底没有实质性的证据，也没有这个立场帮着周讳。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周讳去寻凌惊鸿。凌惊鸿是此番春闱的主考官，即便没有插手过秋闱也没关系。只要这件事涉及春闱科举舞弊，凌惊鸿就有立场出面干预。再加上凌惊鸿本来就打算针对这一次的春闱大做文章，指不定周讳带来的这万人血书还能起到推波助澜的效果。
  “凌王？”周讳愣了愣，下意识地想要抗拒，但是一触到凌殊羽那冰冷的目光，顿时闭上了嘴。
  眼下，他已是走投无路，哪里还容得他来选择信不信凌王。
  “郡主……不能查吗？”周讳喏喏地低声问道。
  凌殊羽微微一愣，疑惑地看向周讳，眉头紧皱，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忍不住开口问道:“周讳，你为什么这么信本郡主？”
  而且是只信她。
  凌殊羽不明白周讳为何会对她有这种莫名的信服，明明她之前从未见过周讳。
  周讳怔了怔，发现车内的人都在看着他，脸上浮起了些许涨红。
  “其实……也没什么……”
  这话说得……周讳自己都觉得苍白无力。
  “周讳，本郡主想听实话。”凌殊羽沉着脸看着周讳。她担心的是周讳在不知不觉中被人利用，指点他来寻她。她不喜欢这种被人暗中摆布的感觉。
  周讳顿了一顿，咬了咬下唇，略略犹豫后轻轻点了点头:“我虽是在京都参加的乡试，但是我祖籍是江南渠陵城的。”
  “你是渠陵城的？”凌殊羽愣了愣，听到周讳说是渠陵城人心中就差不多明白了。渠陵城当初是她去赈灾的，谭万里如今还在担任着渠陵城的知府，渠陵城百姓安居一方，有凌殊羽的功劳在里头，故而渠陵城的百姓都会下意识地选择相信凌殊羽。
  “是。”周讳点点头，“我也是秋闱前一段时间才来的京都。”
  “当初江南受灾，渠陵城深受郡主恩惠，谭大人一直都在告诉我们郡主是个好人，和那些贪官污吏不一样。郡主敢冒险斩杀方侯尹，不惧其背后的势力，就足见郡主魄力不同寻常女子。”
  “后来又听说了郡主去西南探查阿芙蓉，面对那些蛮夷之人亦无所畏惧，一面受着暗杀刺杀，一面赶回京都承上证据，推翻了整个凌王府。我就觉得郡主不畏权势。”
  “年前，京都已然传来了，郡主在茶楼定了一整楼的雅座，直到春闱结束。足以看出郡主对我们寒门学子并无歧视之心，甚至愿意相助。郡主或许不知，那茶楼雅座因为郡主发了话不准达官显贵进去，惹了不少闲言碎语，可雅座照旧。”
  “所以……我信郡主。”周讳抬眸看向凌殊羽的眼底隐隐有细碎的光芒。
  凌殊羽愣愣地听着周讳的话。她万万没想到自己拿着无心之举，甚至是别有用心的举动竟然会在周讳这样的学子心里一点一点地累积起比那些浸淫朝堂数十年的官员还要盛的信任，
  “其实……本郡主未必有你想的这么好。”过高的赞誉和信任让凌殊羽有一丝心虚。
  “我知道。”周讳轻轻点了点头。在这个乱世，以凌殊羽的身份，怎么可能没有一丝私心，“可是，相比之下，比其他人值得信任太多了。”
  所以哪怕凌殊羽是个女子，在这件事上的助力必然比男人的大，他还是选择来撞她的马车。
  他只有这一次机会，他只能孤注一掷赌在凌殊羽的身上。
  “所以……必须交给凌王吗？”周讳真的是怕极了。从去年秋闱到现在，和周讳一起发起此事的学子都已命丧黄泉，有的是死在幕后之人的暗杀下，有的死在了状告无门反被囚的牢狱之中，只剩下周讳一人带着血书兜兜转转。他看多了官官相护，真的是怕极了。
  凌殊羽顿了一顿，轻轻点了点头:“不是本郡主敷衍你，科举一事，确实不是本郡主能够插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