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黎王世子。”宫亦然冲御宇微微福了福身，眉目温和。
  黎御宇浅笑着微微颔首，目光落在了宫亦然手中捧着腊梅上，嘴角淡淡地往日一抹清华的浅笑:“宫二小姐这是在这里摘腊梅。”
  宫亦然一顿，脸颊微红，眸光闪烁地看着黎御宇，细声问道:“不……不能摘吗？”
  “倒也不是。”黎御宇微微失笑，缓步走到宫亦然面前，抬头看向枝头的腊梅，“不肯皎然争腊雪，只将孤艳付幽香。这梅园的腊梅，确实幽香沁心。”
  宫亦然眼中闪过一缕赞许，却还是微微低着头。
  黎御宇抬手折下一枝盛放的腊梅，带下了簌簌霜雪，落了黎御宇一双衣袖。
  “给。”黎御宇温笑着将折下的腊梅递给宫亦然，眼眸中似有星辰璀璨，隐隐含着笑意，“这腊梅不能像你那样折，那样的话要不了几个时辰就枯萎了。折了这枝，你还可以带回去放在花瓶里插着，幽香满室。”
  宫亦然顿了顿，一双温柔的水眸盈盈地看向黎御宇，伸手给过那枝腊梅，又福了福身:“多谢世子。”
  顿了顿，宫亦然又继续温声说道:“只是亦然并非要折一支幽香满室，只是想摘一朵放入香包之中，亦或是让宫女做成梅花糕，再或者可以晾干了泡茶。”
  黎御宇哑然，随即微微失笑:“看来是本世子误解了宫二小姐的意思，还望宫二小姐莫怪，”说着，黎御宇还有模有样地给宫亦然拜了拜。
  宫亦然亦是轻笑着，眉眼染上了笑意:“从前与世子不相熟，竟不知世子是个幽默风趣之人。”
  黎御宇抿唇轻笑，缓声问道:“宫二小姐喜欢腊梅？”
  宫亦然淡淡地摇了摇头，目光落在了手中还沾染着冰雪的腊梅枝，温声说道:“我对腊梅并不是十分喜欢，只是这冬日开的花甚少，今日路过梅园闻见花香便走了一遭。”
  听宫亦然这么说起，黎御宇才发现宫亦然身后空无一人，连一个伺候守着的宫女都没有，登时皱起了眉头:“宫二小姐是一个人出来的？”
  “不是。”宫亦然轻轻摇了摇头，虽然她不喜欢那些人，但是也知道自己随意的一个回答就能让她们收到责罚:“她们原是跟着我出来的，只是我赏雪赏花时不喜有人跟着，便留下了她们。世子莫要怪罪她们。”
  黎御宇顿了一顿，点点头明白了宫亦然的意思。
  “只是既然如此，宫二小姐身单体弱，还是早些回去吧。”黎御宇轻声劝慰道。
  宫亦然顿了顿，突然抬头看向黎御宇轻声问道:“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黎御宇一愣，倒是没有立即就答应下来，缓声问道:“怎么了？”
  宫亦然默了默，微微敛了敛眸光，温声说道:“我听说小羽最近要离开京都一段时日，我想……托你传几句话给她。”
  黎御宇眸光微闪，沉默不语。凌殊羽，这个名字好久没有出现在他的生活里了。自从上一次被黎王一番警告后，黎御宇便鲜少与凌殊羽再接触了。
  “我……我知道这有些难为你了。”宫亦然眼眶微微发红，“可是如今我在空中，日日受人监视，只能偶尔从容妃娘娘和顾贵嫔那里得到小羽的只言片语。她们都不能帮我把口信传出去，我只能……”
  “我明白。”黎御宇轻轻点点头，心中却突然一顿，一个疑问突然浮上了心头。
  为什么宫亦然会在宫中被严加看管，连凌殊羽都联系不上？
  为什么宫亦然在宫中的待遇堪比妃位，却不曾被封妃？
  原本他们都以为乾丰帝是看上了宫亦然才会将她留在后宫，可是现在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我知道世子是个好人。小羽同我说过，世子为人良善、高风亮节。我别无他法了，只能求世子……”
  “好了。”黎御宇一把扶住又准备给自己行礼的宫亦然，缓声说道，“本世子替你走一遭凌王府倒也无妨，你说吧，需要本世子带什么话？”
  “多谢世子。”宫亦然连忙抹去眼角的泪痕，缓声说道，“你只需告诉小羽，我在宫中一切安好，皇上并没有命令我什么，容妃娘娘和霓裳公主都待我很好，让她不必挂心。”
  这几日凌殊羽都有传信给宫亦然，让她好好照顾自己，说是要离京一段时日。
  黎御宇顿了顿，失笑问道:“就这些？”
  宫亦然轻轻点点头:“就这些。”
  宫亦然本来还想说让凌殊羽不必心有亏欠，承下凤命是她自己的选择。可是这些话，着实不能对黎御宇讲，也就作罢了。
  宫亦然顿了顿，看了一眼手中的腊梅，突然将腊梅送到了黎御宇面前:“若是……若是世子方便，可否将这枝腊梅也一并带给小羽？”
  黎御宇微微一愣，目光落在了那枝腊梅上。理智告诉他，他应该同凌殊羽少接触，可是手却忍不住接下了那枝腊梅。
  “好，本世子……必然会把腊梅送到无瑕的手中。”
  “多谢世子。”宫亦然浅浅一笑，“小羽说得没错，世子确实是个良善之人。”
  黎御宇不禁失笑，看着宫亦然被冻不行了的小脸，连忙说道:“宫二小姐还是快回去吧，你若是病了，无瑕怕是得担心了。”
  “嗯。”宫亦然连忙点头。
  “那本世子就先走一步了。”黎御宇的身旁没带奴才，不然定叫人送宫亦然回去。
  “世子慢走。”宫亦然浅笑着福了福身。
  黎御宇微微颔首后大步离开，手中紧紧握着那枝他亲手折下的腊梅。
  宫亦然紧抿双唇，温柔的眼眸中难得地透出一份执拗，看着黎御宇大步走远后才突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手帕之上，一滩血迹悄然晕开，堪比盛放红梅。
  宫亦然闭了闭眼，将那帕子扔进了墙角的积雪之中，转身折了回去。
  腊梅凌寒而放，清傲之姿确实惹人钦佩，受人欢喜。可是……她不是腊梅，也没有凌寒而放的傲骨。她，怕是度不过这个冬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