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殊羽回到凌王府的时候，凌惊鸿已经在书房等了她许久。
  凌殊羽原本也是想要直接去书房寻凌惊鸿的，但是在去的路上被人劫住了。
  红发赤眸，灼灼如烈焰燃烧，带着野兽般的桀骜和纯净的无辜。
  数月不见，赤颜似乎突然长高了。如今的身量已经快要赶上凌殊羽了。
  凌殊羽愣了愣，第一眼差点没认出赤颜。
  “姐姐……”凌殊羽刚想说些什么，赤颜便猛地冲了过来，一把抱住了凌殊羽，低低的呼唤中透着丝丝委屈。
  凌殊羽一顿，心中也隐隐有些愧疚。当初她下江南，一心是想着她的谋略，想着凌王府，想着江南的百姓。却忘了这个孩子……只依赖她的性子。
  凌殊羽轻轻叹了口气，原本想要推开赤颜的手松了松，最后还是抱住了他，在他后背安慰性地拍了拍。
  “赤颜莫怕，姐姐回来了。”
  这个孩子，是她亲手从初雪祭上救下来的，是她答应了他要允他一个家，也是她让他成了凌王府的小公子。
  但是，她当初离开的时候，并没有正儿八经地跟赤颜说过。她特意去了宫府告别，给宫家的安嬅写了信，但是为了让赤颜不黏着自己下江南，她并没有正经地和他道别过。
  “姐姐……别丢下我……”赤颜紧紧抱着凌殊羽的姿态仿佛拽着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就连说话的声音里都透着浓重的委屈和心悸。
  天知道这几个月里他过得多么胆战心惊。
  赤颜此话一出，凌殊羽的心头一跳，心中的愧疚差点淹没了她。
  “好好好，不丢下赤颜，姐姐不会丢下赤颜的。”凌殊羽不知道赤颜在害怕什么，但是她能理解，理解他的这种心情。赤颜在外流落多年，看尽了人情冷暖，受了不知多少的苦。自然会紧紧抓住眼下的温暖，时时忧心被抛弃。
  “姐姐……”赤颜似乎还是不愿意放开凌殊羽，赤红的眸子眼巴巴地望着凌殊羽，“赤颜很乖，很乖很乖……有听姐姐的话好好读书，没有跟木暖她们闹。”
  “好。”凌殊羽含笑着点点头，抬手揉了揉赤颜赤红柔弱的发顶，“赤颜是个好孩子。”
  “郡主……”一旁的仆人站在一旁许久了，忍不住开口提醒了凌殊羽一句，“王爷还在书房等着郡主呢。”
  凌殊羽顿了顿，轻轻点了点头，又低头看向赤颜，温柔地说道:“赤颜先回无瑕院等姐姐好不好？姐姐先和哥哥说完话，然后就回来陪赤颜好不好？”
  赤颜一怔，愣愣地看着凌殊羽，赤色的眸子突然暗沉，嘟着嘴坚决地摇了摇头:“不要！姐姐不要去……”
  “乖……”凌殊羽无奈地笑了笑，“姐姐很快就回去找你，你不是说你有好好读书吗？姐姐等会回来可是要检查你功课的。”
  赤颜顿了顿，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犹豫地看着凌殊羽，抿了抿唇角，轻声问道:“姐姐一定要去吗？”
  这孩子，着实黏人。
  凌殊羽无奈地点了点头:“是啊，一定要去的。赤颜要乖呢。”
  赤颜撇了撇嘴，纠结了一下，缓缓松开了抱着凌殊羽的手，稍稍退了一步:“赤颜很乖，赤颜让姐姐去，姐姐早点回来。”
  “好。”凌殊羽重重地点点头，这才看到赤颜一步三回头地先回无瑕院。
  凌殊羽原本归心似箭的心情被赤颜这么一打岔突然好了些，浅笑着去了凌惊鸿的书房。
  凌惊鸿的书房还是和她走的时候一样，凌殊羽进了那个院子后便没有仆人领着了，平日里素来紧闭的书房门难得敞开着。
  凌殊羽走进书房的时候，凌惊鸿正背对着她一手拿兵书，一手端茶，阳光斜斜地打进来，斑驳地落在桌案上，显得难得的悠闲宁静。
  这副场景突然就让凌殊羽想到了五岁那年，她时时跑进书房寻凌重给她讲书的情景。
  “哥哥……”凌殊羽轻轻唤了一声。
  座椅后的那道身影端茶的手似乎僵了僵，随后轻轻地“嗯”了一声。
  似乎是不满凌惊鸿如此淡然的反应，凌殊羽有提高了音量说道:“哥哥，我回来了。”
  茶盏被轻轻搁下，凌惊鸿站起身转过来，凤眸深深地看着凌殊羽:“还知道回来？”
  凌殊羽一滞，一时无言。
  当初凌殊羽执意下江南，不管凌惊鸿怎么说怎么劝都没有用，最后只能妥协。
  凌惊鸿不知道乾丰帝下的那道密旨，原以为凌殊羽带着五千京畿军下江南赈灾，完事便能回来，谁知道竟然遇上了俞南县暴乱一事，凌惊鸿当时便请旨镇压暴乱，若不是乾丰帝强行压着，凌惊鸿差点真的下江南。
  但是后来的事更没让凌惊鸿安心，赈灾完了以后凌殊羽还是没有回京，乾丰帝又是一道圣旨命凌殊羽查出第一批灾银的下落，然后凌殊羽便如遁隐了一般。
  等到凌殊羽传回消息说抓到秋浮白后没多久，凌惊鸿又收到了凌殊羽在岭南失踪的消息。
  当时他便后悔让凌殊羽一意孤行下江南，恨不得直接带兵杀到江南。乾丰帝压了他几日后，他又收到了楼邶的威胁，他还没来得及派出人云未靖便找到了他，让他拖住楼邶。
  可以说，凌殊羽在江南呆了多久，凌惊鸿便胆战心惊了多久。
  “哥哥……”凌殊羽自然也听出了这声责问下的关心，“我这不是没事吗？”除了后背上的伤。
  “哼。”凌惊鸿冷哼了一声不看凌殊羽。
  “哥哥……”
  凌殊羽告饶的话还没说出口，凌惊鸿便故意冷着脸问道:“赈灾完以后为何不给王府来信？”
  凌殊羽顿了顿，眸光微闪:“我……镇压了暴乱后不是给哥哥和皇上都写了信嘛？况且查灾银一事总不好大张旗鼓，以免打草惊蛇。”
  “呵……”凌惊鸿睨着凌殊羽冷笑了一声，“信？你倒是说说你在信里都写了什么？”
  全信三页，写的尽是江南官员贪污之风颇盛，她忍不住杀了方侯尹以儆效尤，渠陵城几乎成了废城，上虞城百姓流离失所、易子而食，江南之地生灵涂炭，还有诚王父子对她的疑心，京畿军遇泥石流死伤近七百，林沉毅对诚王父子疑心颇深，俞南县暴乱安静。全信都在写江南发生的事情，唯独没写她自己的安危。
  江南动乱、各地官员蠢蠢欲动，她又杀进了打贪官方侯尹的府邸，他才不信她毫发无损。
  凌殊羽一懵，一面茫然地看着凌惊鸿，根本没觉得自己的信有哪里写得不对的。
  凌惊鸿的脸顿时更丑了:“还有你在岭南受了楼邶的陷阱逃出来后，为何不同王府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