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无醉的船素来是极好的，不过两日，姬无醉等人便顺着燕楚越指引的方向找到了道天水寨的落脚之地。
  青山远黛，烟雨朦胧间水岸相接，江面水雾弥漫，隐约若现。
  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个如画之地，在数月之前是一番人间炼狱的景象。
  道天水寨的落脚之地藏在青山之间，颇为隐蔽。若没有燕楚越的带领，姬无醉等人未必能如此迅速地找到。
  但是，此时此刻，姬无醉却拿着剑抵在燕楚越的脖子上。
  “姬无醉！你疯了吗？”燕楚越难以置信地看着姬无醉。他没想到姬无醉特意将他从舱房里带到船尾，就是为了那剑抵着他。
  姬无醉淡淡地看着燕楚越，摇了摇头:“没有。”
  “那你想干什么？”燕楚越冲着姬无醉怒吼了一声。
  他的武功不如姬无醉，这般被姬无醉死死压制，毫无反抗之力的感觉真的很让人难以忍受。
  姬无醉看着恼羞成怒的燕楚越，微微抿了抿红唇:“说出你没说的话。”
  当初姬无醉第一次将燕楚越引到凌殊羽面前时，燕楚越便对道天水寨的事欲言又止。现下已经找到了道天水寨，姬无醉自然是要逼问关于道天水寨的事情。
  “姬无醉，你……”燕楚越一噎，完全没想到姬无醉会那剑来质问他这个事。
  燕楚越顿了顿，深吸了口气看着姬无醉:“那你应当知道北泽楼的规矩。”
  姬无醉桃花眼微垂:“要多少？”
  燕楚越微微勾了勾唇角:“无醉公子觉得这消息值几何？”
  姬无醉默了默:“一万两。”
  燕楚越一愣，呼吸滞了滞。他向来知道姬无醉奢靡无度，但也知道要从姬无醉手中套出银子来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更别说一个消息一万两银子了。
  北泽楼都没遇到过这么豪放的主儿。
  “可是这事……”这银子确实已经足够买下这消息了，但是燕楚越还是有些犹豫。
  “燕楚越……”姬无醉睫羽轻掀，桃花眼中潋滟无边，却又透着淡淡的冷漠杀意，“你当清楚，本公子不是在同你商量。”
  姬无醉紧了紧手中的剑，剑芒抵在他的喉结处，只要燕楚越稍稍一动，剑锋就能刺破他脆弱的皮肤。
  燕楚越静静地望着姬无醉的那双狐狸桃花眼，突然发现了自己似乎从未了解过姬无醉。
  他原以为姬无醉是同他一样的人，不会有什么人什么事值得被他们放在心上，这辈子不可能为了谁付出所有。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他以为姬无醉和他一样，都是利益至上的人。
  但是……姬无醉拿剑抵在他的脖子上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这个姬无醉让他陌生。
  姬无醉此番行径，不论他心中是怎么想的，至少还姬无醉心中，他这个昔日旧友和他身后的北泽楼都已被弃如敝履。这对于昔日的姬无醉而言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即便他在姬无醉心里不算什么，但北泽楼……
  燕楚越明白，姬无醉是真的会杀了自己，然后营造出一个连北泽楼都查不出真相的结局。
  燕楚越敛了敛眸光，缓声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
  “你们查的那批灾银确实是被道天水寨劫走的。银子也已经被瓜分得所剩无几了。但是……”
  “但是什么？”姬无醉挑了挑眉。
  “但是老头有意瞒下此事。”这件事发生那日，北泽楼楼主就收到了消息，但是后来看到就道天水寨的所作所为，北泽楼楼主便又决定尽量瞒下此事。
  姬无醉挑了挑眉梢，略有不解:“因何？”
  北泽楼楼主这个人，是真正的以利至上，也是一个难得的聪明人。不然也不会让北泽楼屹立于江湖多年不倒。
  姬无醉不知道道天水寨做了什么，能让这个人精放弃偌大的利益。
  “道天水寨的秋寨主劫走灾银后并未私吞。”燕楚越轻轻叹了口气，“当时江南大水，三十六水路上的江湖兄弟最是难活，数个水寨被淹，每天都有人在这江水下失了性命。”
  “秋寨主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正巧官船守卫不严，他便一举夺得了灾银。”燕楚越眸色沉沉，继续说道，“他劫得灾银后安置好了道天水寨，然后便将余下的灾银分给了道上的其他水寨兄弟。”
  这也就是北泽楼楼主除了敬佩秋寨主的仁义外，隐藏的一大点利益之处。
  秋寨主此番行径深得人心，可谓是救水路上的兄弟于水火之中。在这道义至重的江湖，若北泽楼还将此事的消息流出去，必然得水路兄弟的谴责，得江湖众人不齿。北泽楼必然做不得这般得不偿失的事。
  “如此还不算完。”燕楚越稍稍退了一步，离开了那剑锋两分，“秋寨主还严格把控着银子的出入，把余下的银子都分给了水路周遭的百姓。”
  “老头有他自己的考量，本少主知道的就是这些了。”燕楚越话尽于此，要是姬无醉还是不满意，他也没办法了。
  姬无醉默了默，眸眼半垂，缓缓收起了手中的剑。
  见那把危险的剑被挪开，燕楚越长长地松了口气。
  “姬无醉，你发什么病？你好好问本少主，本少主还能不跟你说吗？非得那刀剑相逼……”
  “一万两，回头本公子会让人送到北泽楼的。”姬无醉直接出声打断了燕楚越的话。
  燕楚越一怔，连忙挥了挥手:“不成不成！这银子可不能往北泽楼送！你要是愿意给……直接给本少主就成了。”
  燕楚越一脸谄笑地看着姬无醉。老头已经言明了这件事不能从北泽楼流出去，他顶风作案总不能还让老头知道吧？
  姬无醉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明日便能送到北泽楼。”
  燕楚越:“……”
  “不过话说回来。”燕楚越肃了肃脸色，认真地看着姬无醉，“你还说对凌殊羽无意，我从未见过你对那个女人这般上心？”
  今日姬无醉拿剑抵着他，便是已经不顾和他的往日情分和北泽楼的势力了。而这一切都是为了一个凌殊羽，为了替她问出道天水寨的消息。
  “她若是男子，本公子待她只怕会更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