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宋君山……”木心躺在宋君山的怀里，几乎每说一个字就咳出一口血来。
  “我在！木心，我在……”宋君山紧紧抱着木心的尸体，忍不住低声抽泣。
  “对不起，木心……我是天明宗少宗主，我必须给天明宗，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木心，这辈子是我对不住你，若有下辈子，你莫再做邪教之女……”
  “木心……”
  “咳！”木心猛地咳上一口血来，眸色凄迷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手起刀落，看到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才知道自己爱的是人是鬼……
  木心望着宋君山的眼中渐渐被迷茫布满，透着沉沉死气。
  木心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宋君山连忙低下头，耳朵附在木心的嘴边，想要听清她说了什么。
  “宋君……山……”
  “我在！你说……”
  木心眉目半敛，有气无力地说道:“若……若有下辈子……我必……必……将你挫骨扬灰！”
  语罢，木心用尽最后的力气猛地一抬胳膊，手中细短的匕首直接划破了宋君山的喉咙，连带着断了的……还有脖子上那条挂着丹竹的细绳。
  血顺着伤口的方向喷洒了木心一脸，映在她那道狰狞的血痂上。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丹竹就在宋君山的脖子上，在之前相处的那段时日里，她本有无数次机会可以夺取这颗丹竹，但是……她没有。
  一开始她只是因为身受重伤，若是再对宋君山动手，必然暴露身份，届时她也难以将丹竹平安带回无心崖，所以她一直按捺着，等到在宋君山那里养好了伤。
  可是等她的伤好了以后，她却不忍心下手了。
  宋君山予她的温柔和温情让她忍不住沉溺其中，自欺欺人地迟迟不愿去夺那丹竹。
  她知道，一旦丹竹失窃，她就是最有嫌疑的那个人，宋君山原本予她的所有都将收回。
  她与他之间，搁着的从来不是无心崖的山和天明宗的水。
  她与他之间，隔着的，是他心中那些所谓的道义，是他的尊之敬之的父母，是他……心中那放不下的成见。
  “咳……”木心软瘫在地上，望着澄净湛蓝的天空，突然露出了一抹温柔的浅笑，虽然浅，却是连眼中都透着温柔的笑意。
  “山儿！”
  “天啊，妖女……”
  耳边传来阵阵惊呼声和咒骂声。
  木心艰难地打开了腰间的一个蛇皮袋子，里面缓缓爬出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木心的指尖从那蛇的身上擦过，无力地望着天空。
  那蛇似乎颇有灵性地在木心的掌心蹭了蹭，然后直直地冲那颗落下的丹竹而去，一口咬进嘴里后消失在众蛇之中。
  这是她……最后能做的事了。
  她对宋君山有情无疑，但是她也不曾忘记自己是无心崖的人。
  她自幼生于无心崖，长于无心崖，受恩于无心崖众人，怎能为了宋君山一人，抛弃她过往的所有。
  丹竹……是她对无心崖众人的最后报恩。
  这蛇早已经受了她的训练，只要蛇活着，丹竹便必能到达无心崖的人手中。
  意识逐渐模糊，黑暗渐渐压迫住她的视线。
  身旁的宋君山被天明宗宗主夫人紧紧搂在怀里，嚎啕声在木心最后的意识中回荡。
  情爱之中，最忌算字。她一开始接近宋君山，就是为了养伤、为了丹竹，或许……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他们没有结果。
  尽管后来的她深陷其中，她也清楚，那些日子都是偷来的，迟早得还。她迟迟不肯对宋君山下手，迟迟不愿夺取丹竹，只因她不愿从那美梦中醒来。醒来……即是伤害。
  宋君山一纸书信，许她山高水远，从此遁隐于世。尽管她很清醒地知道，这封书信很可能就是一个等待她入网的陷阱。
  可她……还是选择了相信。傻傻地相信宋君山的书信中许是有一言半语是真的。然后……她便不顾一切地来了。
  宋君山……
  还是要了她的命。
  难怪教主总说，他们邪教之人，不配对任何人动心。动心即是软肋，软肋即致命，致命即失所有。
  是她犯傻了。
  下辈子，她还是乖一点听教主的话，管住自己的心好了。
  她木心……邪教之女，怎配得天明宗少宗主的宠爱？怎配……质疑所谓道义？
  凌殊羽一行人匿于人群之中，遥遥地看着所有的一切发生。
  “朱辞。”姬无醉一把拉住了蠢蠢欲动想要上前的凌殊羽，压低了声音瞥了一眼周围众人，眉头紧皱，“别忘了你答应本公子什么。”
  凌殊羽上前的步子微微一顿，眸色晦涩地看了姬无醉一眼，又看向木心的方向。
  痛失爱子的宗主夫人恨不得将木心食肉寝皮、挫骨扬灰，那些鞭子对着木心已经失了生气的尸体一阵狂鞭。
  “可是木心……”
  “回去。”难得一见云未靖和姬无醉一同这般压制凌殊羽。
  凌殊羽默了默，看了看脸色不善的云未靖，又看了看一脸沉郁的姬无醉，最终还是垂下了头，跟着他们一路走出了天明宗。
  姬无醉等人没多耽误，出来天明宗的府邸后便直接上了船。正巧船上要采购的东西也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姬无醉直接下令离开。
  至于木心的尸体如何，没有人知道。
  或许……是真的挫骨扬灰。
  “无醉……”突然遇到了木心这档子事，凌殊羽一时之间心中千头万绪。
  “木心这件事，你如何想的？”姬无醉也不同凌殊羽含糊，直接开口问道。
  凌殊羽顿了顿，缓声说道:“我相信木心对宋君山是有情的。而宋君山……”
  她不敢妄下定论。
  若说他对木心无情，偏他之前待木心是真真的好，顶着父母的压力也要同木心在一起。但若说他有情，偏他又给了木心一封书信，引她前来送死，最后甚至杀了木心。
  姬无醉轻轻叹了口气，看着凌殊羽说道:“殊羽，你要清楚，江湖……从来不是谁想象中的模样。”
  “江湖偌大，什么样的人都有。”
  “本公子不妨告诉你，木心的事情，前前后后本公子一清二楚，甚至也知道她在天明宗会出什么事，本公子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