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宫亦然也没有为难似月，轻轻点头，再度看向凌殊羽，眸色晦涩。
  她分明记得，凌殊羽是极为不喜这些佛家之物的，即便她在梵音寺呆了八年。
  镇压……
  宫亦然尽量让自己忽视那佛珠手钏上的梵文。
  “那你总可以告诉我，小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戴着佛珠手钏的吧？”
  似月顿了顿，低声回答道:“初雪祭前。”
  宫亦然没再多言，沉默地看着凌殊羽运气，目光空远。
  然而没等凌殊羽冲散药劲，外面突然传来了阵阵喧哗声，甚至还有刀剑相向的声音。
  嘭——
  嘭嘭——
  门被狠狠砸开，云燃半身染血，一手握剑冲了进来。
  凌殊羽脸色瞬变，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来。
  “小羽！”宫亦然连忙上前扶住凌殊羽，拿出锦帕替凌殊羽擦拭嘴角的血迹。
  而似月也直直地站在凌殊羽和宫亦然身前，无畏地看着云燃。
  看到这一幕的云燃也惊了。
  他费劲千辛万苦杀到这里找到凌殊羽，除了想给凌殊羽留下一个好印象，好继续之前的计划外，更是看中了凌殊羽的一身武功。
  他原以为自己和凌殊羽联手，必能杀出去。没有想到……凌殊羽竟然在这里运功，甚至被他惊伤了……
  “还在等什么？”门外还在和黑衣人厮杀的云汶见云燃愣在门口，忍不住喊了一声。
  云燃连忙回过神来，想要上前查看凌殊羽的伤势:“无瑕，你……”
  似月脚步一挪，直接拦住了云燃的去路。
  这是一个练家子。
  当似月挡住云燃去路的时候，云燃就看出了似月的武功不弱。
  凌殊羽缓缓抬眸看向云燃，暗色的凤眸深处有丝丝缕缕的暗红窜过。
  宫亦然没有看到凌殊羽眼中的异常，但她感受到了凌殊羽暗暗运气的手。
  “啊！”
  外面传来云汶的惨叫声，云燃咬牙看了一眼依旧纹丝不动、一言不发的凌殊羽，以为她伤得太重，根本不能如他所想那般，一同杀出去了。
  但是现在从门口出去，也只有死路一条。云燃的目光落在了一个关紧了的窗户上，最后看了一眼凌殊羽:“无瑕，你跟不跟本皇子走？”
  回忆突然如潮水般涌来。
  “无瑕，你信不信本皇子？本皇子既然应了你，就一定会如你所愿。”
  “无瑕，你想不想嫁给本皇子？就在一个月后。”
  “无瑕，本宫要多谢你，亲手奉上斩杀二十万凌家军的功勋。”
  “……”
  凌殊羽凤眸中的暗红渐盛，手中的佛珠手钏却越来越紧，勒得凌殊羽的手腕发红。
  见凌殊羽迟迟不回应，云燃也等不下去了，提剑直直地破窗而出。
  紧接着黑衣人涌入房间。
  黑衣头儿眯眸，颇为忌惮地看了一眼吐血的凌殊羽，又看向已经破了的窗户:“给我追！”
  “小羽……”见黑衣人都退出了房间，宫亦然连忙安抚着凌殊羽。
  唯有似月，颇为忌惮地退了两步，和凌殊羽保持着安全距离，微微弯腰警惕地看着凌殊羽:“主子？”
  凌殊羽的眉头动了动，似乎在强制忍耐着什么，似月心中一惊，连忙伸手将宫亦然拽到自己身后。
  “似月，你在做什么？”宫亦然被似月拉得一个踉跄，险些摔倒，错愕地看向似月。
  “本郡主……无事。”凌殊羽几乎咬牙说出了这句话。
  宫亦然疑惑地瞪了似月一眼，又连忙坐在了凌殊羽的身旁:“小羽，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凌殊羽的手死死扣着椅子的扶手，生生地掰下了一块木头。
  宫亦然:“……”
  似月焦急地看着凌殊羽，突然想起了什么，看着一旁的宫亦然:“宫二小姐，若是我不曾记错的话，您身上有一颗菩提子，是梵音寺高僧开过光的。”
  宫亦然顿了顿，略有犹豫地点了点头。
  她身子弱，祖母便带她在梵音寺旁住了多年。她身上的那颗菩提子是祖母花了千金买下的，特意去求梵音寺主持开光。
  当时凌殊羽听说了这件事后，就让宫亦然把菩提子给她师父开光，她师父不比主持差。
  她记得当时主持颇为震惊地看着凌殊羽，最后轻轻颔首，说凌殊羽的师父道行比他深，若是能让她师父出手开光，必然会好很多。
  后来祖母离世时，句句不离这菩提子，让她务必日日带着这菩提子。
  但是菩提子带在身上太容易丢了，宫裳羽便帮她做成了一个坠子，整日戴在脖子上。
  “不知，可否请宫二小姐把菩提子借主子用一用？”
  似月此话一出，宫亦然便想到了凌殊羽手上的那条佛珠手钏。
  镇压……
  由不得她再多想了，宫亦然连忙取下日日不离身的菩提子戴在了凌殊羽的脖子上。
  戴上菩提子的那一刻，凌殊羽的脸色稍稍缓和，眼中的猩红渐渐褪去。
  似月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小羽，你怎么样了？”
  凌殊羽淡淡地摇了摇头，似乎疲倦不堪。
  “主子……可还安好？”似月半跪在凌殊羽面前，眼中尽是不安。
  “无碍……”凌殊羽还是有气无力地回答道。
  门外再度传来兵戈相见的声音。这一回不同方才云燃和云汶两人强行闯过来的声音，反倒是有不少人杀过来的感觉。
  凌殊羽皱了皱眉，让似月扶着自己走出门去。
  兵戈琅琅，白刃染血，艳艳如朝霞，灼烧万里云端。
  血珠似星坠，颗颗落地砸。
  一具具身躯倒下，染红一片土地，却染不红身上的黑衣。
  屠杀般的姿态，仿佛所有黑衣人都是不堪一击的弱者。
  血肉横飞，支离破碎，血腥之色绽放妖冶。
  凌殊羽眼中方才被压下的猩红又隐隐有腾升之意。手腕上的佛珠手钏也越缠越紧。
  “小羽……”宫亦然的声音都是颤抖的。
  她发誓，她这辈子都不会遇到这么多次血淋淋的屠杀了。
  “闭上眼，别看。”凌殊羽的声音沙哑得低沉，又让似月去宫亦然身旁护着她。
  宫亦然连忙闭上眼睛，紧紧拉着凌殊羽的手。她觉得，她今晚上一定会做噩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