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旧日秘辛(二)
作者:辞浮生      更新:2021-12-22 02:42      字数:2101
  “皇上。”惜妃顾及着衣柜里的凌殊羽,奋力推开了乾丰帝,低垂着头,闷声道,“妾身身子不适。着实不便……”
  凌殊羽能听见安嬅的声声哀求,也能听见乾丰帝不为人知的残忍。
  声声呜咽,哽咽断断,暗夜中的哭声总是格外瘆人。
  春日初绽的白梨花,在落入尘埃后被碾碎于泥土之中。
  凌殊羽缩在狭小的衣柜里,面色潮红后便被愤怒取代,双拳紧紧握着,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和耳边折磨的酷刑,只让凌殊羽的内心越发地平静。
  此时此刻,凌殊羽知道自己绝不能出去。安嬅的良苦用心,乾丰帝额,疑心,凌王府的安危,都在阻止她的脚步。
  约莫半个时辰后,外面的声音渐歇,不多时便听到乾丰帝离开的脚步声。
  “娘娘!”脱了束缚的屏意冲进门,慌乱替遍体鳞伤的安嬅披上衣裳。
  安嬅似乎还有些没有回过神来,呆呆愣愣地看向屏意,扯出一抹令人心疼的笑容:“哭什么?又不是第一次看见了。”
  他总是这样,喜欢把她的自尊放在脚下践踏,更喜欢在别人面前践踏她。
  隔壁的屋子,就是每一次桂公公等人一起押着屏意的地方,一起……听着她的自尊碎了一地的声音,听着她的绝望与卑微。
  “把这里收拾一下吧。”安嬅沙哑着声音吩咐道,缓缓坐起身把衣衫一件接一件地穿好。
  屏意含着泪点点头,以极快的速度收拾好一地的碎衣,又抱走了软榻上的锦被。
  等屏意差不多收拾好了,安嬅才起身走向衣柜。
  “让郡主久等了。”
  打开衣柜的那一刹那,凌殊羽被那并不明亮的烛光晃了眼,安嬅依旧是那般柔弱地站在衣柜外,就像让她躲进衣柜时一样。
  凌殊羽顿了顿,收回目光微微垂眸,掩盖住眼底的一片冰凉,缓缓起身走出衣柜。
  “今日是我的疏忽,污了郡主的耳,我给郡主陪个不是。”言罢,安嬅便深深地给凌殊羽行了一礼。
  凌殊羽的目光又缓缓移到安嬅的身上,削瘦的身板比常年卧居病榻、和各种药材打交道的宫亦然还要纤弱,凤眸冰冷的深处是纷乱的纠结。
  凌殊羽不开口,安嬅也不起身,就静静地保持着行礼的姿态,接受着凌殊羽的注视。
  “娘娘!”把东西都处理好了的屏意进屋便看到了这一幕,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禁不住涌了上来,紧紧抱住安嬅。
  安嬅依旧不做声,不抬头也不起身,任屏意哭着抱着自己。
  美丽的眼中尽是冷漠的麻木,眼眶微红是方才哭过的痕迹。这样的事情她遇到过太多回了,多的她都不想哭了。
  “郡主!”屏意见安嬅毫不动摇,转头对凌殊羽跪了下去,狠狠地磕了两个头,“求求郡主,救救我们娘娘吧!奴婢求求郡主了!”
  “屏意!”安嬅的脸色微变。
  凌殊羽的目光从屏意身上又移回安嬅身上,黑眸深处窜过一抹血色:“你……要本郡主救你吗?”
  安嬅苦涩一笑,抬头看向凌殊羽,依旧眉眼温柔如水:“我很好,郡主不必为我劳心。”
  “娘娘!娘娘!”屏意震惊地看向安嬅,跪向安嬅,紧紧拽着安嬅的衣角,“娘娘这会儿子可莫要犯糊涂啊!如今……如今只有郡主能救你了!娘娘!”
  “屏意,你闭嘴!”安嬅狠狠地瞪了一眼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屏意,强忍着泪水看向凌殊羽,“是我平日里疏于管教,还请郡主莫同屏意计较……”
  “这就是你不让辅国公进宫看你的原因?”凌殊羽的凤眸隐隐闪着凌厉的光,对安嬅的话置之不理。
  安嬅眸色微黯,垂首紧紧盯着地面,双唇紧抿似乎不愿再多说。
  屏意见安嬅仿佛咬死了不愿意松口,便扑向凌殊羽,有重重地磕了几个头,直接把额头都磕红了:“奴婢求求郡主,救救娘娘吧!这日子……简直不是人过的!求求郡主了!”
  看了一眼泪流满面的屏意,凌殊羽又看向一脸倔强的安嬅,突然抓住安嬅的手,掀起她的衣袖,露出藏在衣裳下那遍布青紫痕迹的手臂。
  “这就是惜妃娘娘所谓的宠冠六宫?”
  “不……”安嬅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也端不住行礼的姿态,踉跄着就要摔倒,所幸屏意扶得及时。
  “把你家主子扶到椅子上。”凌殊羽也看不下去,吩咐屏意。
  “求求郡主,莫……莫要告诉他们。”安嬅拉着凌殊羽的衣角,用力地摇着头,眼泪一颗接一颗地滴落,“莫告诉他们……”
  “那你来告诉本郡主,都是怎么一回事!”
  安嬅身上的伤绝非普通的男女之事能整出来的,她瞧得清楚,安嬅手上的伤分明不只是新伤,疤痕淤青不满。
  凌殊羽袖下的双拳暗暗紧握。她不是路见不平便拔刀相助的侠女,也不是温柔敦厚菩萨心肠的女子,不管她的事情,她多能作壁上观冷眼旁观。
  但是,同样地,她的眼中容得下牛鬼蛇神,但身前的净土却必须纤尘不染。
  她容许这个世界有黑暗,但她的眼前必须是一片净土。
  安嬅若一直都是那个与她无半丝关联的惜妃,那么安嬅是死是活都不会引她注意。
  但是如今……安嬅明显和她哥哥关系匪浅,她无法容忍自己对安嬅的苦难视而不见。
  这个世界的黑暗可以存在在任何一个人身上,但唯独不能碰她身边的人。
  “娘娘!”屏意满眼泪水地抱着虚弱的安嬅,泣不成声,“你就……就同郡主说了吧!如今……真的真的……只有郡主能救你了!”
  沉默了许久,安嬅看了一眼为自己苦苦哀求的屏意,最终还是轻轻点了点头,看向凌殊羽:“好,告诉你,都告诉你……”
  “只是有一点……”安嬅顿了顿,柔声说道,“求郡主莫将今日的事告诉任何人。”
  “好。”凌殊羽轻轻点了点头,“你说。”
  “其实,皇上想要折磨的人,不是我,而是我的母亲顾青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