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笑笑，十分温和地说：“嗯，我知道。”
  “我第一个想告诉的人是你。”
  “是我先告诉你的。”言下之意，你没必要告诉我。
  一点也没有被抓包的窘迫，戚向明点点头，说：“也对，可我还是想亲口告诉你，想和你分享此刻的心情，我想告诉你，我很高兴。”
  紫月说：“我看到你这么高兴，也跟着高兴。”
  围观群众就快要跟不上他们的速度了。
  这真的是金榜题名的高兴吗？
  有这样的欢庆方式的吗？
  这两位是不是表现得太淡定了？
  难道是他们自己太不淡定了吗？
  尤其是那些国子监的人，本来是想好好和状元郎意识高下，好找回点国子监的场子，没想到那位正主儿丝毫不把状元的头衔当一回事儿！
  一心只有女人！
  而那个女人长得虽然一般般，但那通身的气质，简直就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仙女儿！
  “娄紫月，我想娶你。”
  戚向明的话突然响起，把围观群众们都是震得一愣一愣地，他们纷纷投以各式各样的目光。
  大妈说：“哎哟！我就知道他们是一对！要是我年轻个二十岁，我也要倒追戚向明。”
  大叔说：“眼光真好，年轻就是好，可我没书可读，一辈子都只能给人家修修园子。”
  同学说：“我就知道戚向明那小子没个正形的，当真是想要娶人家了。”
  国子监的学生说：“哼！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居然当众求婚，真是有伤风化！”虽然说是这么说，可他们的眼里暗暗透露出羡慕的神色，怎么都掩饰不掉。
  也有和亲戚们一起看榜的女孩子，她们听到状元郎对紫月说出的情话和承诺，让她们羡慕到死，恨不得自己替紫月答应了去！
  那可是今年新出的状元郎啊！年轻一代的翘楚，又是同辈里的佼佼者，人又长得颇为秀气，似乎这般风光霁月的美男子，大楚国也未曾出过几个。
  任凭外面的人如何看待这件事，作为当事人的紫月和戚向明都没有别人想象中的那么美好。
  当戚向明的话音落下的瞬间，“轰！”的一声，紫月如遭雷击，意外来得太快，猝不及防，胸口被戳了一箭，简直要死了好吗？她刚刚才压下去的震荡，这时心境再次不稳，隐隐有黑气在眉间环绕。
  “戚向明，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楚。”
  紫月幽幽的声音在戚向明的耳边响起。
  到底是活了上千年的老祖，对待才刚刚弱冠的小子，是有着相当致命的吸引力和压迫感的。
  戚向明被她的问话唬得脸色微变，感受到了来自她的压迫和威慑的视线，他暗暗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要怕，不要害怕被拒绝。
  他攥住拳头，握紧指甲，一字一顿地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心悦你，想娶你为妻，不离不弃，白头到老，一生一世一双人。”
  紫月微眯起眸子，她忽然想到了百里颢辰，嗯，不是后来的小狐狸，也不是小金乌，而是百里家的皇子，那个眼盲心黑的辰王。
  往事一幕幕，点滴在心头。
  皇宫里，那日，祖父娄泽天带着她进宫面圣，苑夙绯和苏洛云都在，那是她第一回听见百里颢辰说要娶她，那一次，他不知是真的紧张，还是装得很结巴，对皇帝说：“父皇，儿，儿臣有话说。”
  “嘭！”双膝重重跪地，辰王爷诚挚地说：“儿，儿臣答应过娄七小姐，要娶她为妃，请，请父皇成全。”
  “儿臣句句肺腑。只怕，怕，娄七小姐，不，不愿意。”他跪得笔挺，企图不让人看出他内心的胆怯，可是话到最后越来越小声，小到差点只有自己能听见。
  她记得她说：“我不嫁。”
  “求父皇成全。”辰王不依，依旧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儿臣是真心想娶娄紫月为妃，儿臣在此当着众位长辈和朋友的面发誓，此生只爱娄紫月一人，但愿白首偕老，不离不弃。”
  后来的一次次誓言，一次次相守，都没有第一次来得刻骨铭心。
  她当时骄傲得跟只花孔雀似的，完全看不上懦弱结巴的辰王爷，尽管有所察觉他是装疯卖傻，可她依旧是不怎么喜欢他的。
  而他也是半推半就，懵懵懂懂地，不知心里到底作何想法，只是想娶她，并不明白那其中包含了什么样的承诺，更没想过将要面临的腥风血雨。
  冲动啊。
  那是青春的印记。
  因为一抹悸动，一点好感，他就能站出来求娶于她，而那份青春时埋下的种子，也逐渐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她挺庆幸的，那个时候，他就是她的心上狠狠撞了一下，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否则，也不会有七星大陆的婚礼了。
  紫月站在槐树下，望着眼前青涩地等待回应的戚向明，他焦急又懊恼又悔恨又期待又甜蜜的复杂眼神，她一眼就望到了底……
  终于啊，他们两个的身影，重合在了一起。
  颢辰。
  假如是他的话……
  只是光想到可能是颢辰，紫月的心境就又稳了一些，假如是他的话，她就有了支撑。
  她的背后就好比有一双沉稳有力的大手，撑着她，陪伴着她，一路走到最后。
  她不是一个人。
  想要毁灭大楚国的想法，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则缓缓涌上心头的感动。
  在她最难捱的时候，他出现了。
  幸好，她在入魔前明白过来。
  感动过后，紧接着就是十万个疑惑。
  百里颢辰为什么没有认出她，他是来提示她什么的？他又是怎么知道她在这里的？
  “你，你……”戚向明看着她始终未变的脸色，心中如小鹿乱撞般，不住地跳动着，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一些大妈们都在暗暗为他捏了把汗，这姑娘定力可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要是被那般深情告白的是她们，她们早就扑上去了！而一些女孩子也纷纷向紫月投去嫉妒和羡慕的目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戚向明的眼神，从最初的希冀，到逐渐忐忑，到最后变成了失落，“你，你不喜欢我吗？我知道了，我……”
  像是只战败的公鸡，戚向明的脖子缩到衣领里，羞窘的面容上满是难受，就在他想保留最后一份尊严、安安静静地离开的时候，忽然耳畔传来一阵轻轻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