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古铜镜，镜中倒映着一张容颜如芙蓉出水，清灵精美。
  木云歌端详着镜中的自己，已忘记有多久没有照过镜子，她那青丝满是尘土。一路风尘仆仆，落在发间的尘土还来不及拂去。
  而萧飞扬就站在她身后，视线也如木云歌一般，幽幽凝视着铜镜。
  怔愣之间不知在想什么，直到听到木云歌第二声轻呼才回过神来，略为尴尬的笑了笑：“就算是易容，你这女装也容易被人认出，我还是帮你易成男子模样吧？”
  似乎在征得木云歌的允许，他那低声询问礼貌而温柔。
  几乎没有犹豫，木云歌点头答应：“好，怎么样方便就怎么样吧，我们此行任务重大，你不必有什么顾虑。”
  “什么任务重大，不必担心，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话当然是为了让木云歌安心，其实萧飞扬自己都没有十足的把握。
  毕竟风云变化，他所要面对的对手不仅仅只有一个索涵柒，是整个中梁朝廷。但这些他都不愿让木云歌知晓，不想让她徒添烦恼。
  “我可以帮你。”
  “啊？”
  “所以你可以告诉我，不用瞒我。”
  “你——”
  见木云歌说得斩钉截铁，萧飞扬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回腹中。
  他想问问，她是怎么知道的？明明从始至终，他都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更没对旁人提起过。
  那日在龙祥皇宫，祥帝对他最后的叮嘱。
  “我不相信，你们皇帝让你如此大张旗鼓的去中梁，就是为了拿一颗血灵珠。”
  “你别胡思乱想了。”
  萧飞扬还是否认，抬手拿起木梳，指尖穿过木云歌的青丝，为她将满头黑发慢慢束起。那手法不算熟稔，却梳得一丝不苟。
  从发间而来的悸动，让木云歌全身一颤。她万万没想到，他的触碰会让她如此敏感。
  “我——”
  “我这里有一张人皮面具，从明天开始，你就戴着这张面具，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摘下来。即使睡觉的时候也不能，否则一旦败露，我怕索涵柒对你不利。”
  言罢。
  萧飞扬轻轻放下木梳，打开了台上一个小木盒，从中拿出一张薄如轻纱的面具，小心翼翼的递给了木云歌。
  又是面具，她曾在太尉府中戴过。那时候险些都要忘记，到底哪张脸才是真的自己。
  “面具戴得太久，就会找不到真正的自己了。”
  这话更像感叹，没有一丝抱怨之意。
  但却如根根利刺，深深插入了萧飞扬的心间。
  刺痛。
  “要委屈你一段时间了。”
  “谈不上什么委不委屈。”木云歌笑着摆摆手，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隐去了曾经历的苦涩，好像毫不在意。
  其中艰险却无人可知。
  “坚持一下，待到此事完结，你就再也不需要做这些事了，我保证。”
  “谢谢你，萧飞扬。”
  木云歌将面具轻轻覆在了脸庞，直到完全贴合之后才起身，透过那微微上扬的嘴角，萧飞扬看到她目光之中的感激。
  仅仅只有感激吗？这似乎不是他最想要的。
  何必强求。
  “严重了，时间也不早了，你去休息吧。”
  “好，明天见。”
  木云歌不知为何他会失落，但那丝情绪却被她看在眼里。出门之时，忽而听到萧飞扬一声自语：“放心，从此之后，我不会再让你受一点伤害。”
  话似乎不是说给她听，是萧飞扬对自己的承诺。
  木云歌会心一笑，没有转身，佯做不闻，轻声关上了木门。
  那逐渐远去的身影，带着她嘴角不曾褪去的笑意，每踏出的一步都异常坚定。先前的忐忑不安瞬间散去。
  又是一夜过去。
  耳边一声鸡鸣，木云歌已然醒来，抬手摸了摸脸颊，面具还没有摘下。
  出房而去时，萧飞扬似乎已打过招呼，没有人对她重新换脸而产生质疑，就像从前一步淡定处之。
  “今天我们就要入境，大概再行个三五日就能抵达中梁都城。大家打起精神，就快到了。”
  萧飞扬简短一句，嘴角噙着一丝冷笑。
  使节团再次出行，马蹄踏上中梁土地时，木云歌竟没有感到熟悉，反而有些陌生。
  仿佛这不是她的家乡，她不过是个外来之客。
  马不停蹄的行径四日之后，木云歌越来越沉默，因为她知道已离漩涡越来越近。近到一抬头，就是中梁都城的城墙。
  “到了。”
  那话从王宸口中说出时，四周一片寂静。
  远远可见城门中有人迎出，为首之人穿着一袭奢华的紫衣，没有近身都知道，此人就是太子索涵柒。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索涵柒怎么会亲自相迎。
  木云歌始料未及，情不自禁的朝萧飞扬望了过去。
  要是索涵柒看到他的脸，不知会作何反应，曾经的苏慕竟会变成龙祥国的太子。
  萧飞扬却不为所动，黑马停在原地，面色不改的等着索涵柒步步靠近，甚至没有下马之意。
  终于。
  索涵柒的紫衣在三尺之外骤停，他不敢置信的抬起了头。
  随即双眼眯成一条长线，那锋利的目光，紧紧定格在萧飞扬的面庞之上。诧异，震惊，不敢置信瞬间占据了他的瞳眸。
  怎么会这样？
  索涵柒张了张嘴，好像想说什么，却没有听到任何声音。
  许久之后，他才渐渐恢复镇定，只是那双眸子变得更为阴翳，还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愤怒和恨意。
  “这位就是龙祥国的太子殿下？”
  他那声问意义非凡，还带着挑衅之意，似乎是对萧飞扬曾经欺骗的报复。
  “在下龙祥国使节萧飞扬，见过中梁太子。”
  萧飞扬这才幽幽下马，不紧不慢的朝索涵柒行了一礼，不见有多恭敬，神情也是极其闲散怠慢。
  谁都不知道，为什么两人初见就如同战场硝烟四起。
  木云歌悄悄咽了口唾沫，随其他人从马背而下，悄悄站在了萧飞扬身后。
  本想低调不引起索涵柒的注意，却不料还是让他投来目光。
  随后一声询问：“没想到你们龙祥之人，长得跟我们中梁人有几分相似啊！难道这就是缘分吗？”
  木云歌冷哼，想要出声反驳，又觉得此时开口会被索涵柒认出，当下只得沉默不语。
  “中梁太子可能有所误会，本使节倒是觉得，是你们中梁人跟我们龙祥人长得相似，一个鼻子两个眼睛，谁都有吧。”
  萧飞扬一步往前，黑衣瞬间将木云歌挡在身后，让索涵柒再也看不到她的脸。
  俨然与索涵柒形成了对峙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