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需要力量。”
  没错，足够强大的力量，强大到……这是为达那个目的必须拥有的东西。
  茉莉在心中低语，声线充满犹豫，“我恳请……恳求您和我签订契约！”
  鼓足勇气，少女向卡西亚斯发出了在常人看来无异于自寻死路的请求，兴许是知道这一点，她的头埋得更深了。
  同样是为了变得更加强大，卡西亚斯愿意与召唤师们建立非主仆的平等关系，以分身的形式响应召唤。一旦与某个召唤师签订正式的召唤契约，以往一切分身都将回归本体，卡西亚斯即便不会如寻常召唤兽那般任人摆布，也得忍受与召唤者的形影不离。
  “好，我答应了。”
  没有经过任何思考，卡西亚斯仅依靠本能迅速做出答复，直觉告诉它，这是提升境界的难能可贵的机会。
  没错，就是机会，尽管连它自己都感到莫名其妙，但抉择却是有必要的。
  “十分抱歉，我……”
  道歉的话语过半时停滞，终于发觉些许异样，她不明所以地歪了歪脑袋。
  “诶？”
  下意识“吱”了一声，她业已当机的脑回路尚未转过弯来，满脸困惑的神情，模样煞是可爱。
  卡西亚斯不自觉地笑了。
  印象中，这似乎是自己第一次将名为“轻松”的情感通过笑容展现出来呢！其余诸事暂且不论，至少与眼前之人签订契约，一定能让自己那躁动的心态松懈下来吧？
  世人皆以为我所追寻的仅有极致武道，愚蠢，又有谁能够……
  说起来，就连它也不清楚，除此之外，自己究竟还想握住怎样的东西，不过，有一点很明确，自己确实向往着什么。
  呵，真是虚无缥缈的存在噢！
  不过，仅就现下而言，多了解了解即将成为自己契约者的少女才是正题，“你……叫什么名字？”卡西亚斯看似随意地问道。
  ……
  奈何桥上，常人于此想来非惧即哀，可茉莉却露出了好奇的神色，她四下张望：说是拱桥，其弧度几乎没办法察觉，相距不远的扶手间拖挂着腐锈不堪的锁链，也不知多少年没有打理过了，算不上宽敞的桥身长度却是一望无际。
  茉莉曾在“王的遗迹”地下城中挖掘出一块半陷进泥土中的古老石碑，上方模糊不清的字体已无从知晓是阿拉德历中的哪一年刻上去的了。
  其间隐约记载，一说此河名“忘川”，一说前路谓“黄泉”。
  桥分三层，传言最上层供生前行善积德之人通过，而暴戾杀戮之人则只能走最下层，那里的前路漫漫而艰辛，期间的百般折磨令人恐惧。
  若非自己眼下特殊，真正死后又会踏上何种归途？
  扪心自问，她有坚守至今的为人底线，也未被权欲侵熏到过于不择手段的地步，可那东西的获取如何能免去生与死的争斗？不可否认的是，她因冠冕堂皇的理由踩踏上的尸体绝不在少数。
  好人？坏人？
  毫不作伪地遵循本心罢了。
  茉莉甩了甩头，将自己所知晓的情况一五一十告诉卡西亚斯，“死亡时过于浓厚的负面情绪，巧合之下，竟让我摆脱了冥冥之中的轮回。”
  就像是在述说与自己毫不相关的人，她客观、冷静而不带一丝情感，“如今的我已不再受所谓‘命运’的影响，如果……还能算活着的话。”
  忽略少女自嘲般的结语，卡西亚斯微微动容，没必要惊讶，她曾经引发的奇迹可是一点不少，跟随这位契约者一同生活的三年里，它的行动轨迹与之前数千年都大相径庭。
  “当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等价交换是亘古不变的生存法则。”看着竭力掩藏艳羡神情的卡西亚斯，茉莉嘴角发苦，“这种逆天改命的奇迹必然要付出代价。”
  “那只眼睛吗？”
  “没错。”
  苏醒时左眼的刺痛绝非寻常，茉莉左眼那抹漂亮的碧蓝瞳色如今一片暗红，这种暗红不仅指代颜色，也包括嗅觉意义上的腥红。
  是那个时候吗？
  不曾想，用以见证最后时刻的左眼，竟是凝聚了一切的“恨”与“怨”。
  话说回来，这样一种可怕的现象展现在少女那雕工精致的面容之上，居然会产生一种别具一格的妖冶美感，不过，倘若在黑夜的衬托下，乍一看还是会吓得人魂飞魄散吧？
  当然了，这是建立在少女并不爱笑的基础上。
  调动体内的新生力量，左瞳中，呈齿轮状不停转动的正红色六芒星阵浮现。
  “灵魂契约。”
  茉莉平静地解释道：“这种奇特的契约方式，将以往印记在地面的法阵烙刻于我的瞳孔深处，在极大增强我本人各项能力的同时，它还使我召唤的生命体永远不会迎来真正的死亡终局。”
  不老不死，多少人穷尽一生的追求，竟是如此轻易为自己所拥有，奈何她真正想要的却早已不在。
  长路漫漫，亦有尽时。
  许久，两人止步于一处偏僻的河岸边，卡西亚斯环顾周围，像是在探测着某种存在，不过片刻的功夫，它确认完毕：这里就是阿拉德大陆最不稳定的空间节点。
  脱离世界意志的掌控，茉莉拥有了在不同世界中穿梭的能力，若是再结合卡西亚斯那足以撕裂虚空的恐怖力量，听起来不可思议的位面旅行竟有了可能。
  第二使徒——“落泪之眼”赫尔德。
  阿拉德大陆第一个发现自然之力并创造了神奇的元素魔法的人，准确说，她并非魔法的创造者，魔法本身便是永恒的，她只是发现了它的存在，并以此为基础创造了之后闻名于世的元素魔法。
  作为魔界的先知，赫尔德一直在进行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计划，可惜的是，茉莉生前追查数年却难有重大进展。九年前，赫尔德在推动计划前进时，波及并毁灭了她那作为牺牲品的家乡，茉莉永远忘不掉那场吞噬整个村子的冲天烈焰。
  恩怨，伊始于此。
  靠着顽强的意志或不如说刻骨的仇恨，少女昼夜不停向最近的城镇进发，终于近郊处昏倒，之后的三年，少女一直与愿意收养她的救命恩人生活在一起。
  他只比她大六岁，是一名孤儿，遇见她的时候也不过十来岁的年纪，生活十分艰难，他却尽全力让她过得更好，以至于受尽别人的侮辱唾骂。她把他当做自己最亲最亲的哥哥，并发誓长大以后让他过上不愁吃穿、不惧严寒的幸福日子。
  这是她最初对于“幸福”的理解。
  很不幸，他在一次外出打猎时彻底失去了消息，无奈，她再次踏上旅途，仅仅三年，她如愿以偿成为整个阿拉德大陆最负盛名的召唤师，并一刻不停寻找着兄长的消息。
  又是三年，在得到可靠情报后，她悍然发起对北境的战争，终是于遥远的万年雪山将被他救出，原以为所有苦难都将过去，意外发生了。
  心绞般的疼痛，并非为了自己。
  在那一刻啊，红得刺目的鲜血从瞳孔中渗出，直到意识消失。
  微眯上眼，她收回万千思绪。
  “走吧，卡西亚斯。”
  “没问题吗？”
  “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确实呢，女皇陛下。”
  “啊！嗯？你，你方才喊我什么？”
  “突发奇想，瞧见你慌乱失措的表情，单纯……觉得有趣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