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终之刻:月之女皇(一)
作者:非礼法权天      更新:2021-10-28 20:10      字数:2787
  左眼一阵刺痛。
  意识逐渐从混沌中苏醒,脑海间不由自主闪过一幕幕走马灯般的回放。
  “啊,该死的!”
  低声咒骂着,却是极其沙哑的声线,“事到如今,干嘛又让我想起这些……”
  意犹未尽的一声自嘲,竟是差点掩住她的本心。
  ……
  稚嫩的哭喊声撕心裂肺,掺杂着不满十岁的孩童对“死亡”的懵懂理解。小女孩绝望地跌撞向那熟悉的屋檐下,顾不上焚噬一切的烈火,顾不上摇摇欲坠的房梁。
  那里,是她的家,至少曾经是。
  “我……还不能死。”
  攥紧拳头,下意识地,这句话不经思考便脱口而出。
  或是人类对于“生”的本能渴望,或是想要弄明白一切的执念作祟,无论如何,摔倒在地上的小女孩终是站了起来。踮起脚,她强撑着早已模糊不清的意识背去身,与逝去的双亲做最后的诀别。
  ……
  “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哥哥了哦!”
  少年伸手摩挲着小女孩的脑袋,掌心的温热足以暖至心灵。
  “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
  灾难发生的不久后,少年立下了对小女孩来说无异于“拯救”的誓言,他收留了无家可归以至于昏倒在密林中的这个孩子,并愿意真正接受她作为“家人”存在。
  两人小指相互勾住的那一刹,少年的笑颜如春风般舒展,他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向这可怜的孩子报以最浓厚的善意。
  似懂非懂的小女孩有些拘谨,然“善”的种子已然埋下,牢牢根植于她的心田深处,终是能保住一小片天地不受“恨”的侵蚀。
  尽管伤痛远未消散,可对小女孩而言,生活,似乎有了重新开始的迹象。
  ……
  强忍下心伤,女孩呜咽着离开了那栋简陋的林间小屋,恋恋不舍是自然,这里寄托着两人温馨生活的美好回忆。
  顺着房门前的小土坡向山下走去,女孩心有戚戚:以前,兄妹俩几乎每天都会踏着这条路去寻找生计,亦是寻找光明。
  说是一起,但实际上在这方面完全苦手的女孩,通常只是像温顺的幼猫般紧跟在哥哥身后,在兄长打猎时乖乖窝在一旁,用她那如水波般流转的碧蓝眼瞳,注视着并不比自己大上多少的青涩少年,那憧憬神色不言自明。
  徒劳地寻找着兄长的身影,原先少年时常出没的地方此刻没有任何活动的迹象,女孩或许能遮掩住自己慌乱的神情,可潜藏于心底的迷惘与茫然如何都无法填补。
  离开,竟成了她不得已的唯一选择,不过三年尔。
  背上包袱,系好行李,瘦弱的身躯却要扛起今后那漫漫人生,之前便如同大海捞针般的意愿栏上,又添一笔必须完成的目标。
  就这样,再次将伤痛隐于心底,女孩只是默默给自己打着气,迈出步伐,她义无反顾朝着远方的城镇进发。
  ……
  一句带有些许哭腔的怨诉,数年来的念想尽归于此。
  静静凝视对面那道熟悉的身影,少女那身居高位的淡然很快被打破,斑澜荡漾的轻柔眼波是她翻腾内心的具现,不如说欣喜若狂,她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以不至于失态。
  少女眼中仅存兄长一人,再无暇顾及周围的异动,她只是一门心思憧憬起今后。
  利器刺进身体,伴随着一阵阵痉挛般的剧痛,瞳孔兀地放大,缓缓低头,她那震惊之情溢于言表。
  左胸处的贯通伤足以致命,即便依靠强大的力量制止身后叛徒的二次伤害,不断流逝的生命讯息也摆明告诉自己:时日无多。
  兄长疯了似地奔向妹妹,却立刻被伫立在两旁的侍卫按倒,随之而来的是数把闪着寒光的惨白剑芒,他无助地挥动双臂反抗着,最终迎来的也是鲜血四溅的结局。
  她还活着,这才是最可悲的地方,若是瞎了该有多好,但适才的打斗堪堪破坏了自己的右眼。
  何等煎熬?
  奋力挣脱开那些背叛者的阻拦,少女奔向兄长的尸身,她半跪在地,抬头环视四周:整座寝宫都被叛军占据着,戒备森严,为数不多忠于自己的护卫早已丧命。
  女王想必也受到了那些家伙的钳制,现在不可能有人会来救自己,本不信神的她,在心中默默祈祷着奇迹的降临,然现实终究不是童话世界。
  右手无力地捂住被刺穿的胸口,徒劳期望能够延缓哪怕点滴的生命流逝,她不想死,这理所当然,她还残存着太多太多的遗憾、不甘乃至怨恨。
  人类是多么脆弱的生物呀!
  他们总是自诩拥有最具智慧的头脑,可一旦心脏的机能停滞,意识便会脱离肉体独自消散,这是即便她这种处于世界顶端的存在也无法摆脱的宿命。
  喉道被不断上涌的腥甜液体堵塞,她已无法言语,时不时的咳呛带给她极度的苦楚;她已无力挪动,且不提伤痕累累的四肢能否负荷全身重量,仅伤口处的剧痛就夺走了她最后的气力。
  鲜血自体内涓涓流淌而去,暗红色液体浸透少女全身,接着以她为圆心向四周发散,少女不禁恶寒,她未曾想过,一个人的鲜血可以染红如此大片的土地。
  挣扎,在生与死的边缘。
  意识勒令她“活下去”,将未完成的一切予以弥补;身体央求她“快去死”,这漫无边际的痛楚堪比神罚,可对连武器都失去的少女来说,自我了断都成了奢望。
  意识终究还是模糊了起来:眼帘处仿若有千斤的重量在积压;逐渐变得麻木的肢体开始不听使唤;呼吸早已时断时续,如今更是直接停止。
  至此,少女细嫩的脖颈低垂下去了,前倾的身体连带着微弯的腰肢跪坐在地上,双腿屈伸着朝两旁微岔,终于,她彻底失去了生命的气息。
  ……
  头晕呐!
  就好像翻江倒海一般,那种七荤八素的感觉着实令人难受,左手轻扶前额,却不曾有肌肤接触之感,少女猛然睁眼,发觉自己以一种灵体的姿态漂浮在空中。
  也是呢,自己不可能还活着,也不知究竟晕眩了多久,估摸着尸身都凉透了吧?真是讽刺,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被自己最信赖的部下所弑。
  眼帘低垂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反正她就只是一言不发地保持着沉默。
  左胸处,明明毫无痕迹的伤口依旧隐隐作痛,倘若说肉体上的伤痕还能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淡化,那么内心深处的悲哀无论如何都无法消散。
  茉莉(mori),她的故事不提也罢。
  “咔嚓”一声脆响,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被撕裂,原本空空如也的一处,十字架状的划痕突兀地显现,随着不断崩裂的玻璃状碎片四处飞溅,裂开的缝隙也在不断扩大。
  终于,空间被撕开了,一尊高大壮硕的身影从漆黑的虚空中具现。
  转头望向那处被强行割裂的空间,震惊之余,她不免露出一抹自嘲的神情,“哎呀,还真是没想到呢,我竟然有机会在死后目睹您的尊荣哟!”
  那是怎样的生物呀!
  两米高的庞大身躯,简单的着装却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绑着几面暗红色钉刺甲胄的军绿长裤,束在腰部的暗黄色系带,这个生物赤裸的上身显露出精壮肌肉,唯独左臂戴着一具挂有数根巨大尖刺的骨制护腕。
  狰狞可怖的面容嵌上一双发光的深红色水晶,其中透出的嗜血战意足以使人窒息,头上那对犄角配上颈脖处套着的大号红色宝珠,更显它另类。
  至于四肢,与其说是手和脚,倒不如称作强有力的前爪和后肢,再加上并不柔顺、长至背脊的金黄毛发以及紫褐色皮肤,它比起人类更像一只双足行走的刺猬。
  最特别的,还要数系在它后腰处的两把剑鞘,那般精致华美的雕工,典雅的鎏金纹路映出耀眼白光,鬼斧神工不过如此。
  就是这么双剑一兽的怪异搭配,却能完美融合在一起,给人一种时而庄重威严、时而灵动飘逸的压迫气息。
  毫无违和感,这是现在盯着眼前奇特生物的茉莉唯一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