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白慕才春风得意时
作者:渭水云城      更新:2021-10-28 13:01      字数:4458
  节气春分刚过两周,山里也开始枯木逢春,树枝发芽,树叶返青。山下的桃花樱花竞相开放,人间处处春花烂漫,景色如画。
  突然一股寒流再次从西伯利亚袭来,两日前西安城里心急穿起短裙丝袜的姑娘,重新又裹上了长衣外套,甚至更多的又重新换上了保暖的毛呢大衣。
  山外是小雨霏霏,山里却是雪花飘飘,积雪山银装素裹、白雪皑皑。山下刚刚盛开的桃花樱花被白雪覆盖,满眼望去如傲雪红梅一般,冷艳动人,这就是民间所谓的“桃花雪”,真是难得一见。
  在这冰清寂静的将军岭群山中,最为火热的当属李鼎昌的鼎昌矿石厂了。只短短两月,李鼎昌的矿石厂就汇聚了一笔不小的财富。李鼎昌不但允许外面的货车进来买卖,自己还一口气买了五辆蓝色5吨载货量的东风牌自卸汽车,一台台披红搭彩,鞭炮燃放得像山林着火一般烟雾缭绕。
  李鼎昌也不是小气之人,为每名职工发了两身牛仔服当作工作服,每人一件兵马俑皮夹克加一双乔耐皮鞋。当然,每人还有一个红包奖金,数目不等。鼎昌矿石厂的工人个个扬眉吐气,意气奋发。
  李鼎昌奖金仪式完毕之后,有人不尽兴,台下喊着:“李总,让冉师给咱来一段秦腔助助兴!”
  台上的李鼎昌一听此言,就对着麦克风喊道:“好,大家高兴,富奎就上台来给大伙唱一段。”
  台下立即掌声雷动,口哨漫天。有人在人群中往台上拉扯着冉富奎,冉富奎缩着身子推拖不上。
  台上李鼎昌道:“富奎,你就别扭扭捏捏了,上来给大家来一段。”
  冉富奎难堪道:“不行不行,我从没上过台,咋唱嘛?”
  李鼎昌:“富奎,屁话少讲,你知道我是个畅快人,少给我在这啰啰嗦嗦,尽管扯着嗓子给大伙儿吼一段。”
  马福友站起来对冉富奎道:“冉师,别扫李总的兴,就像你平日那样依依呀呀唱一段嘛。”
  冉富奎只好佝偻着腰上了台。
  李鼎昌将话筒递给冉富奎,冉富奎恭恭敬敬朝李鼎昌鞠了个躬,才接过话筒,又给台下鞠了一躬。他结结巴巴道:“那我就给大家吼一段吧。”
  台下有人喊“斩秦英”“斩单童”“铡美案”……
  冉富奎唯唯诺诺道:“这些唱段过于火爆,我还是来段比较温婉的吧,我就清唱一段《法门寺》里‘眉坞县在马上忧心如焚’的唱段,也就是‘赵廉悔路’那段”。
  话音刚落,台下就热烈地鼓起掌来。
  冉富奎先干咳两声,清了清嗓子,大家都笑了起来。冉富奎却不为所动,胸一挺,右臂扬起,摆了一个戏曲人物眉坞县令赵廉策马扬鞭的造型,面部也一扫平日里猥琐之像,表情刚毅,双目如炬,好似戏中人物鬼魂上身一般!
  台下立即有人喊“好!”,紧跟着掌声雷动。
  冉富奎开口唱到“眉坞县”,第一个唱词时,唱腔高亢粗犷,嗓音雄浑有力。台下就都叫起好来。一旁的李鼎昌也竖起了大拇指。冉富奎唱到:“
  眉坞县在马上心神不定
  这几日为人犯死里逃生……”
  此段唱曲诞生于清代中期,源自明代正德初年,美阳县境内发生的一桩奇案。公子傅朋与美阳县孙家庄村姑孙玉娇相恋引起一桩人命奇案。后来,九千岁大太监刘瑾伺候皇太后,驾临法门寺降香,宋巧娇拦驾告状的事迹。刘瑾一生为虎作伥、贪赃枉法,被明武宗处以极刑凌迟,分三天完成,一直割满3357刀。然而这部戏曲,让民间好多人误以为大太监刘瑾是位包拯般大好人。其实不然,法门寺审案也许是他此生唯一做的一件大好事了。虽五百多年过去了,可一代代美阳县人在秦腔《法门寺》,又名《宋巧娇告状》、《双娇奇案》传唱下,对县内发生的这场离奇姻缘,仍是津津乐道、传唱不休。其中折子戏《拾玉镯》是戏曲中最著名一段。
  言归正传,冉富奎唱罢之后,掌声雷动。
  马福友激动之余,继续在台下叫嚣道:“冉师,来一段碗碗腔《梁秋燕》……”马福友竟学着女人扭着腰,呀咿呀咿呀地哼唱了一句。
  这下倒好,全场的气氛又被点燃了,大家齐吼着“冉师,再来一段,再来一段!”
  在大家的叫好下,冉富奎就唯唯诺诺道:“那我就给大家来段旦角演唱,秦腔碗碗腔《金碗钗——借水赠钗》选段,大家可不要笑话。”
  台下又叫起好来。
  冉富奎这次竟右手伸出兰花指,梳理云鬓,身段婀娜曼舞,活脱脱一戏曲中少女桃小春的形象。
  大家顿时又满场叫好,暗暗称奇。
  没料到冉富奎一开口,声如女人,细腻甜美。原来冉富奎竟然如梅派京剧大师一般,拥有这般才艺!冉富奎唱道:
  “姓桃居住桃花村,
  茅屋草舍在桃林,
  桃夭虚度访春讯,
  谁向桃园来问津……”
  秦腔碗碗腔唱词典雅,腔调委婉动听,和粗犷豪放的大秦腔迥然不同,一下就把大家镇住了。冉富奎唱完,又来了段《周仁回府》和秦腔眉户剧《屠夫状元》折子戏,大家才肯罢休。
  总经理李鼎昌赞道:“没想到冉富奎就是身边埋下的一枚原子弹,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另一个吃惊的人当属台下冉富奎的媳妇贾美娥了,平日里,她经常私下会听到冉富奎小声哼唱秦腔曲牌,却从来没见过他男人像今天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扬眉吐气。周遭的人也不停地向她称赞冉富奎,这让她好像生平第一次觉得脸面生辉。
  散会离场时,冉富奎又佝偻起腰来,恢复了他原本猥琐的模样,怀里抱着发下的衣服皮鞋往回走。贾美娥在后面喊:“富奎,等一下。”
  冉富奎停下,憨憨笑了笑。
  贾美娥将自己发的衣服和皮鞋,全摞到他抱的东西上道:“你劲大,全给咱抱上。”
  冉富奎笑笑:“这点东西一点也不沉。”
  贾美娥赞道:“看不出你秦腔吼得不错嘛!”
  冉富奎咧着嘴又不好意思地憨笑起来。
  秦岭号称“中国猕猴桃之乡”,是中国最佳种植优生区之一,也是世界猕猴桃的原产地。早在唐代,大诗人岑参就在《太白东溪张老舍即事•寄舍弟侄等》一诗中描写过太白山下百岁老人东溪老,井阑上种植的猕猴桃。其诗中就有“中庭井阑上,一架猕猴桃”的描述。
  这一阵,乡亲们都忙着给猕猴桃“掰芽”。“掰芽”实际上就是把过多的猕猴桃树上发的新芽掰掉。白德望家里种了两亩猕猴桃,白德望和大儿子白慕才矿石厂倒班回来,又抽空去猕猴桃地里掰芽。白慕才还联系白雪过来帮忙。白雪请了两天假,换了一身质朴的运动服来了。为了出活,中午,白雪回去做了米饭,炒了几个菜提到地里吃。
  一整天里,白俊才和白雪干着活,叽叽喳喳地聊着、笑着,间或白雪偷偷探出嘴,冷不防地亲白慕才一口。这些,白德望全看在眼里,他虽不动声色,心里却是喜滋滋的。
  傍晚太阳落山了,三人才收工回家。白雪又马不停蹄地洗手做饭。
  吃罢晚饭后,白德望对白雪道:“我去果园小房子住。”
  白雪难为情道:“叔,这一阵那边没住人,小房子潮气大,你就别麻烦来回跑了。你就住你屋子,我和慕才住这边屋子好了。”
  白德望对白雪这种未婚同居的行为颇感吃惊,随即反应过来,笑呵呵道:“好好,白雪,你这么好的姑娘,以后可一定要嫁到我们白家。”
  白雪狡黠笑道:“叔,我可是独生女,那以后让慕才去我们家,倒插门可好?”
  白德望停顿了一下,随即爽朗地笑道:“好啊,有你这么好的姑娘,让慕才倒插门我也愿意,何况我有两个儿子呢。”
  白雪笑道:“叔,你可说话算数吆,那以后慕才嫁到我家,就得乖乖听我的。”
  白德望呵呵笑道:“叔当然说话算数了。”
  白雪过来,一把揪住还在吃馍的白慕才的耳朵道:“慕才,听见了么?我叔都答应了,以后你到我们家倒插门,就等于是我娶的小媳妇,一切得乖乖听我的!”
  白慕才耳朵被拧疼了,他拽掉了白雪的手道:“你都拧疼了!”说完,偷偷瞧了一眼父亲,又不敢顶嘴,只是闷着头吃起来。
  白德望看着儿子不敢顶嘴的样子,被逗得哈哈笑起来。他对白雪道:“闺女,你说的我完全赞同,能有个女人管着他,我也放心了。”
  晚上洗漱后不久,两人看了半天电视后,就在炕上恩爱起来。由于家境贫寒,隔音不好,白德望在那边屋子依然能听出动静来,老头干脆用被子蒙住头大睡起来。
  两人完毕,躺在炕上说着悄悄话,白雪枕在白慕才臂膀里道:“木头,那你以后听你爸的,上我们家作倒插门吧。”
  白慕才道:“既然我爸都同意了,我就听你的呗。”随即又问,“你家就你一个女孩?”
  白雪思忖了一会儿道:“我还有一个……一个姐姐。”
  白慕才立即反问道:“那为何不让你姐姐找一个倒插门的?”
  白雪支支吾吾道:“姐姐是找了个倒插门的……”
  白慕才不解道:“既然你姐姐已经找了倒插门的,你何必再让我倒插门呢?”
  白雪吞吞吐吐:“姐姐……姐姐她……”
  白慕才不满道:“你怎么回事呀?吞吞吐吐地说不清楚。”
  白雪脸红道:“姐姐……没找没找……倒插门的……”
  白慕才有点恼了:“白雪,你这会儿怎么了,一会姐姐找了倒插门的,一会又没找倒插门的,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啊?”
  白雪着急道:“没有没有,是……是……是这样的。对了,我想起来了,是这样的。姐夫有一次……”
  白慕才没等白雪说完,就直接打断她的话道:“刚说姐姐,怎么又飚到姐夫身上去了。那姐夫究竟是不是倒插门?”
  白雪道:“姐……姐夫是……是倒插门的,你听我慢慢讲嘛。是这样的,姐夫有一次不幸在干活中出了事故,全身瘫痪了,一年四季瘫在床上,还得姐姐在身边照料。”
  白慕才吃惊道:“啊?这么惨啊!”
  白雪:“我一直寻思着,得给姐姐再找一位倒插门的,让他和姐姐一起照顾瘫痪的姐夫。”
  白慕才瞪大了眼睛,惊诧道:“天哪!你怎么能有这么荒唐地想法?咱们中国都是一夫一妻制,怎能允许这样乱伦的行为?”
  白雪骂道:“你懂个屁!这怎么能是乱伦行为?这国家是允许的,我咨询过的。两个人一起照顾失去自理能力的姐夫,有何不对?只不过是重新办理一下婚姻手续。”
  白慕才脑洞大开道:“你脑子究竟怎么想的?再找个姐夫和姐姐生活在一起,让瘫痪的姐夫看着姐姐和新姐夫一起生活,一起做爱,瘫痪的姐夫不气死才怪!”
  白雪立即板了脸,黑白分明的眼眸瞪着他道:“你这人真是不可理喻!瘫痪的姐夫已成废人一个,还有什么嫉妒的,若没人照顾,一天也活不下去。若有了新姐夫和姐姐一起照顾,有何不可?何况婚姻是重新登记的。”
  白慕才依然反对道:“不管你怎么说,我总是接受不了这一女伺两夫的乱伦行为。”
  白雪立即板脸道:“那你想娶我,门都没有!”
  白慕才不解道:“白雪,你怎么了,我这般说说,你就不同意嫁我了,这和咱俩有什么关系啊?”
  白雪不高兴道:“就有关系!”
  白慕才:“这之间有何关系,这也不妨碍我娶你吗?”
  白雪道:“就有关系,姐姐的事没安置好,我怎么嫁你?”
  白慕才:“可我就是认为姐姐这种想法不妥,到时能让乡亲们笑话死。”
  白雪推开白慕才的胳膊,钻出白慕才的怀抱,满脸嫌弃道:“你这人怎么就没有一点爱心,难道你忍心让姐姐这么一辈子过,再说山里那些体力活,姐姐一个女人能干得动?山里女人身边若没有一个男人,那可怎么行?”。
  白慕才:“你说的也是,可一女伺二夫终究荒唐啊!”
  白雪立即骂道:“滚!你就是块榆木疙瘩,人家再也不要理你了!”白雪骂完,背过身去不再理睬他。
  待白雪做完清洁后,白慕才竟扯着鼾声睡着了。白雪钻入被窝,喊了几声:“木头,不要睡,咱俩刚才的话题,还没讨论出个眉目呢!”
  白慕才闭着眼不耐烦道:“干了一整天活了,都快要困死了。”白雪没有法子,只好起身关了灯,又钻回被窝,钻进白慕才的怀里,紧紧依偎着他。黑暗中,隔壁院里的樱花香味袅袅,暗自飘香。白雪枕着白慕才温热的胳膊,闻着满屋脉脉幽香,慢慢滑入梦乡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