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去打职业？对吗？”
  吕蒙呆呆地抬着头，咽了一口唾沫，他看向老师的眼睛，总觉得那古井无波的神情中仿佛潜藏着某种深不可测的东西。
  “问你话呢，是不是？你别怕我怎么样，说实话就行。”老师看见吕蒙好像有点紧张，便把语气放得和缓许多。
  “我……”虽然语气温柔了，但吕蒙依旧说不出来。
  “行吧，你不说就不说吧，我还以为你熬夜逃宿舍打游戏是为了打职业呢。”老师语气又恢复了那种冷漠的感觉。
  “不是，我……”吕蒙猛地抬头，他没想到自己不管怎么藏着掖着，老师还是知道了。
  “那你就别怪我了，按照学校规定，住校生逃宿舍，记大过，免去住宿资格；去网吧，记大过。你这两个大过叠在一块儿了，可以直接开除了，我现在联系你家长，你回宿舍把东西收拾好回家吧。”说着，老师就掏出了手机，滑动着找寻什么东西。
  “不要！老师！我想打职业才去上网的，你别开除我！老师我错了！你别开除我！”吕蒙用哭腔哀求着，“开除”这个字眼对还是个普通的没资本没阅历的学生的吕蒙来说无异于送他去断头台，不管怎样他都不想被开除。
  老师看着吕蒙的眼睛，微微笑了下，把手机装了回去。
  “早说不就完了，谁还没个底牌啊是不是。”老师从旁边一张桌子下拉了一个椅子出来，搬到吕蒙的旁边坐下。
  吕蒙感觉羞愧和无力交叉在一起，一齐涌上心头，他没想到这个平时藏在最心底的秘密今天会以这种样子告诉给自己最怕的班主任老师。
  “想打职业啊……也行，跟我说说你的计划，别跟我说你啥都没准备，就凭每天逃宿舍网吧通宵就打算去打职业了。”
  “计……计划？”吕蒙的声音颤抖着。
  “啊，计划。什么游戏？哪个战队？什么位置？你的优势是什么？达到打职业的门槛了吗？如果没有，达到百分之多少了？”老师不紧不慢，直接问了他好多个问题。
  “我，我想去打天堂计划，然后，战队的话……西泉的青训队，可能吧，我没看其他战队。”
  “唔……天堂计划啊。”有一瞬间，老师的眼神中仿佛闪过一丝光芒。“天堂计划可以，现在这个游戏还处在上升期，而且潜力很大，国家也支持，如果能成功的话绝对是个不错的职业。西泉战队的话，也不错，现在北方前三甲的战队，背后还有一个西泉大学电竞系作为人才支撑。”
  吕蒙看着侃侃而谈的老师，没想到这个平时不苟言笑的年轻男人竟然懂这么多关于游戏的知识。而后转念一想，老师如今顶多三十出头，是个零零年左右生的人，也是伴随着游戏时代成长起来的，懂这么多好像也正常。
  “游戏和战队定了，你有什么优势么？为什么选择打职业？只是因为喜欢吗？”老师的问题转到了第二阶段。
  “我很有天赋的，我很强，我高一上半学期的时候就陆地神仙了，老师你不知道，陆地神仙是这个游戏……”
  “我知道，倒数第三个段位，总数占全部排位赛玩家的百分之三到六。”老师没等吕蒙给他科普，就说出了精确的数据。
  吕蒙蒙圈了，虽然他知道“陆地神仙”已经是相当高的一个段位，但是他也从来没关注过达到这个段位的玩家数有百分之几，而老师则张口就来，熟练到让人无法怀疑他说的是假的。
  “你初三就能达到陆地神仙，确实不错，现在呢？你17岁了吧，按理说这个年龄是电竞选手反应力最快精力最好的年龄，你打到圣殿或者森罗万象了吗？”
  吕蒙无语了，一方面他不敢相信老师懂这么多，另一方面他感觉到老师这般尖锐的问题如同利剑插悬停在自己心脏上方。
  “嗯？”老师显然不想放任吕蒙沉默。
  “没有，我没有打到森罗万象……本来，今天可以的。”吕蒙吞吞吐吐地说。
  “哦，你没有打到森罗万象对吧，高一上半学期的时候你就是陆地神仙了，可高二都快完了了还是那个神仙，你这两年原地踏步……这就是你说的天赋？你觉得这就叫强？”虽然不是在课堂上，虽然手里没有拿着吕蒙那四十分的历史卷子，但老师语气中来自灵魂深处的拷问依旧没有改变。
  “你知道吗，在我十六岁的时候，有个比我小一岁的男孩儿已经是我当时在玩的那个游戏的国服第一了，那时候的国服前十龙盘虎踞，可都敌不过那个十六岁的男孩儿。你知道吗，在韩国有个十七岁的选手，刚出道就把各路神仙前辈虐了个遍，拿下了世界冠军，并开启了属于他的统治时代，一个人给我们中国电竞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吕蒙，你今年已经是十七岁了不是吗，而且很快就十八岁了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天堂计划》的第一届全国总决赛拿了冠军的西安sd，队长叫artless也才十八岁吧，那个拿了fmvp的中枢官，叫‘哈密瓜’的家伙，刚刚在赛前过了十九岁生日。”
  老师似乎完全没有给吕蒙留面子的意思，冰冷的语气中一个个残酷直白的数据灌进他的脑袋里。
  在一瞬间，吕蒙面前好像又出现了那抹绿色的魅影，歌女潜藏在黑暗之中放出锁链，不过这次被束缚住的是自己。
  那条锁链上密密麻麻写着两个字——
  天赋。
  ……
  李耀棠走在新校区内，听着有节奏的电音，脚步不自觉得轻快起来。
  “条件真好啊，我读书的时候还着没办法和现在比呢。”李耀棠目光扫向四周——崭新的的教学楼，里面配备着和职业选手比赛同等级的游戏设备，据说上课的老师都是曾经的职业选手和战队经理。电竞体验馆——主要面向校外的公民，里面同样有高端的设备和完美的游戏氛围，隔三差五会组织非专业的电竞比赛、说唱比赛、电音节等活动，二十四小时开放，算是新时代的娱乐中心。
  当然，最瞩目的是道路尽头那个犹如巨碗的超大型体育场——这个高足足有七十米的场馆是由东极资本协助建造的全国最大的电竞专用比赛场地，刚刚结束的天堂计划春季赛决赛就是在这里举行的。
  李耀棠呆呆地看着那个场馆，几年前数万人的欢呼声似乎又涌入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