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开了四十分钟左右，之后大家散场，李耀棠拿着他那个没有怎么用到的笔记本回到了他的桌子边。
  “诶，阿棠，你还没告诉我呢。”那个开会时坐在他旁边的年轻男人又凑了过来，一脸不知满足的样子。
  李耀棠把食指竖在嘴巴前做了一个闭嘴的手势，推了一把男人让他走开。虽然很无奈很焦躁，男人也只好走了。
  李耀棠呼了一口气之后坐了下来，打开电脑看着与内测有关的网页。
  这次《天堂计划》的内测资格注册通道一共有四个，其中一个是在国内最大的社交网站上，一个是在最大的网络论坛上，一个是在最大的视频网站上，最后一个则是在最大的聊天软件上。
  “呼，季迁霜下了血本了啊。”李耀棠明白这几个渠道面对的用户最少都有一亿人，只要上网，几乎没人能绕开这几个端口。
  虽然在会议上提出的预测数据是八到十万的注册量，但李耀棠很清楚地记得又一次钟安私下和他吃饭时曾说过他有信心内测就突破百万用户，甚至提出免去内测公测直接二合一全面开放注册通道。钟安那天没喝多少酒，但李耀棠实在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在游戏行业从事十年的人能说出的话。
  看了一会儿注册端口后，李耀棠很稀奇地打开了几个社交和新闻网站，以前的李耀棠从来都是只看《新闻联播》。
  “《天堂计划》内测”的搜索指数很高，他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水分，不过他翻到的几条动态都不像是机器人发的，这让他对几个小时后的内测自信了很多，继续打开游戏做起了本职工作。
  时间已经到了中午，平时这个时候的公司是最嘈杂的，有的收拾回家，有的叫着外卖吃着午饭，虽然再往下走几层楼有个自助餐厅，但基本没什么人去。
  可是今天完全不一样，虽然到处都是讲话的声音但并不嘈杂混乱，每个部门都在密切关注着自己的工作进度，做着开启服务器前最后的准备，钟安则是到处走动着，几乎和每个人交谈，询问着工作的状况。
  李耀棠端着一碗外卖送来的面，静悄悄吃着，比起其他人，他没有固定必须完成的工作，内测和他似乎也没什么和关系。事实上，很多游戏工作室并没有他这样的岗位。所以今天的李耀棠看着默默工作着的大家，心里有种相当奇怪的感觉。
  他的电脑上是游戏的界面，刚才他还打了一局中枢官，在确保游戏体验完整顺畅后还尝试着合成了几个灾害级的单位，但大都失败了，因为在这个模式中他没有队友的辅助，合成物品方面有着很大的劣势。不过李耀棠至今仍然记得他在测试模式中打得那局中枢官，整块屏幕全是巨人级和灾害级单位，在他试图合成两个英雄级单位时差点让显卡超过负荷。
  “如果有队友的话会玩得很爽啊，这个毕竟还是十二个人的游戏。”李耀棠每次在测试中枢官时都会有这种想法。
  “唔，好香啊，在吃饭吗？”正想着，钟安走了过来。
  李耀棠点点头，一边点头一边“呲溜呲溜”地吸着。
  “这是……刀削面吗？还是拉面？我很少吃面，不太清楚。”钟安坐在李耀棠旁边那个没人坐的位置，两人相距一米左右。
  “很少吃面吗？我记得钟安哥你是北方人来着。”
  “是啊，我是天津人，我们那儿面啥的都不缺，不过我不吃的，从小就喜欢米饭，哈哈。”钟安笑着说，李耀棠没有料想到游戏内测前几个小时钟安这个核心人物竟完全看不出有多紧张，甚至比平时更加随和轻松一些。
  “北京和天津挨得那么近，钟安哥你不经常回家吗？”
  “没有，我已经快三年没回过家了。”钟安说话的时候眯着眼睛，完全没有和足以搭配这句话的伤感情绪。
  李耀棠一惊，想着自己今年过年没回家已经是少有，没想到眼前的钟安已经保持着这种生活状态三年了。
  “话说……李耀棠，上午你开会时候说的话都是真的吗？”
  李耀棠一愣，而后反应过来钟安说的是什么。
  “啊，那个啊，当然是真的，虽然我语气夸张了一些。”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是为了唬住那个来投资的才那么说的，不过那家伙也不傻，不会听什么信什么的，商人嘛，都是狡诈得很。”
  李耀棠笑笑，寻思果然让自己猜对了，那个中年男子果然是个来投资的老板。
  “那是谁啊？是什么巨头公司来的吗？”
  “呵，哪儿有那么多巨头，又不是网络小说……那是你们季迁霜老板拉过来的，本来是和季迁霜他爸合作酒店和新能源之类的，这是他们第一次投资游戏制作公司。不得不说你们这个季老板年纪轻轻本事可不小，烧钱烧了几个月了资金也没出现什么问题，要不是他我也不敢再去招人手做游戏了。”说这话时，钟安本来轻松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难以捉摸的沮丧神情。
  李耀棠不知道说什么，他听过季迁霜和自己说钟安有多牛，又听过钟安和自己说季迁霜有多牛……他想如果这个游戏能成功，这两个人也算能在游戏史上留下大名了。
  钟安说完之后拍了拍李耀棠的肩膀，起身走开了，李耀棠安静吃完饭，打算继续测试两局中枢官。
  时间指向下午两点钟，短暂的午休结束，整个公司的气氛再次紧张起来。
  李耀棠正在进行的对局还未结束，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速跃动着，不断在资源采集页面、单位制造页面以及游戏画面上切换着屏幕下方的金钱数和各种资源的数量也在不断变化着。李耀棠在心里默默计算着各个单位需要的资源量和刷新时间，通过十分精细的操作控制着每个单位的制造顺序，好让每个单位在制造出来的时候绝对不会影响下一个单位的资源使用——通过这样的操作，李耀棠可以在有限时间内制造出最优质也是最适合阵容的单位组合。
  他曾在钟安以及很多游戏制作人员面前展示过自己作为中枢官时候的游戏过程，那次可以说是彻彻底底的震撼，很多设计了中枢系统的开发人员也表示自己没有想到过会有人把这个系统发挥得如此极致，也就是那天之后原本还不怎么认可李耀棠的人们也认识到职业选手的对于游戏开发的价值了。
  “独臂骑士，等25秒cd，单位数量三。”
  “巨盾，90秒cd，单位数量一。”
  “还需要六个矮人工匠，十五个牧师吗，可我这边材料不够，开上加速设备往返一次大湖得四十八秒，加上cd的话……算了牧师不要了，换成一个腾里摩大祭司，战斗力不足的地方拿骑士补足好了。”
  这是李耀棠在游戏时的状态——仿佛分裂成两个人格互相对话着，当然这种脑内的自问自答别人是听不见的，他们只能看着李耀棠那令人眼花缭乱的操作惊叹而已。
  “时间要到了哦，大家准备好！”
  不知道从哪儿穿来的声音，在话音刚落的瞬间，李耀棠已经带着自己的大军攻破了地方的中枢和圣坛，虽然对面有五个英雄以及一大堆各种等级的士兵单位，但这个临时赶制出来的ai脚本显然还是水平太低，即使没有队友用英雄和自己配合，李耀棠依旧可以单单用一些士兵单位以及精心周密的战术去战胜他们。
  李耀棠摘下耳机，里面还在播放着游戏胜利后的音乐。
  抬头看去，大部分同事的屏幕已经切换到几个内测入口页面了。
  他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因为长时间坐着而比较劳累的腰身，去倒了一杯水。
  时间是下午两点五十七分，还有三分钟。
  几十米外，钟安在办公室和迈克坐在一起看着电脑，两人都沉默不语，他们和几个注册端口所在的公司联系着，确保几个端口都是同时开放的。
  几百米外，服务器的维护人员们在待命着，这个承载了“千万玩家”梦想的服务器今天将要迎来第一次考验。
  几十公里外，季迁霜一边接着电话一边观察着网上的相关热度情况。
  李耀棠的游戏被强制退出了，他默默喝着杯子里的水，等待着不是ai的第一批队友和对手，远离赛场好几个月的他似乎又找到些竞技的感觉和快感了。
  “开始了！”
  五十九秒到零秒的那一刻，原本灰色的“抢住资格”模块终于变成了鲜艳的红色。
  这一刻，无数个来自不同角落的人们面对着一块块屏幕，按下了他们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