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耀棠坐在俱乐部办公室的椅子上，有点紧张地看着自己的鞋子。季迁霜坐在他对面，大声讲着电话。
  “啊……那两个岗位挺重要的，把面试安排在明天，如果他方便的话今天晚上六点也可以。我想亲自去看看那几个应聘者，不过现在基地还有事情，暂时脱不开身，你和迈克处理一下那里的事情就行了。东西都搬走了吗？下午应该还有一批桌椅要运过去，你们注意点啊……”季迁霜左右手各拿一个手机，一边打着电话一边不知在看什么东西。
  李耀棠知道他在和谁讲话，也大概能猜到谈话的内容，毕竟昨天季迁霜“安排计划”的时候他也在场，作为一个明星电竞选手，季迁霜和《天堂计划》都需要他。
  终于，季迁霜放下了打电话的那个手机，目光转向了李耀棠。
  “怎么样？你有信心吗？”他问李耀棠。
  李耀棠瞪大眼睛，有点迷茫地看着老板。
  “哈哈……我是说，你对咱们的计划有信心吗？《天堂计划》，这次能成功吗？”
  李耀棠挠着头发，不知怎么回答。
  “没信心也正常……”季迁霜抽起电子烟，眼睛看着自己面前的电脑屏幕，笑着说：“我做了几百次和游戏和电竞有关的买卖，这次是最大的，也是最没把握的，如果这次搞砸了，我也差不多就破产了，得回家开酒店去了。”
  李耀棠看着季迁霜的脸，分不清这笑容是什么意思。
  “可总得有人这么做不是么，我都和你说了不会让moba死掉，可不能失信啊。”季迁霜吐出一口烟雾。
  “难道你就是因为那天的事才打算做游戏的？”李耀棠迟疑地问道，“那天的事”正是李耀棠从队伍逃跑，跑回基地和季迁霜打了一局联盟。
  “哈，你想多了，这事情我都盘算了半年了，你以为开工作室做游戏心血来潮就能搞么。”季迁霜目光转回李耀棠身上。“不过那天的事情也算更加坚定我的信念了，我一直在想，让你这个moba天才选手天天戴着个头盔突突突真是太浪费太可惜了。不只是你，我最敬仰最喜欢的那些电竞选手百分之九十都来自于各种各样的moba游戏，他们可能也像你一样，明明距离成功那么近，却被现实两巴掌击垮，和你不一样的是他们远没有你这么有天赋，即使换个游戏同样是职业级别的。所以，李耀棠和秦然可以继续在曙战赛场上拼搏，可他们只能收拾铺盖回家，做做直播，打打游戏，没啥文凭其它工作也干不了……悲哀啊，我多么希望有一天能看到那些曾在电竞历史上创造过丰功伟绩的选手们再次聚在一起，打一场无关输赢的比赛，或者继续去追求他们未尽的梦想，你看，我是这么想的。”
  李耀棠听着他有些煽情意味的话，感觉内心有什么东西在颤抖着，一时间他脑海中闪过了许多和自己曾在同一战场上战斗过的队友和对手，其中有的现在还联系着，更多的早已像路人般远去，几年也听不到一个消息……
  “在我眼里，你一直都是一个想做什么事情都能做到的人。你有钱，有人脉，也很懂游戏，现在这个时代，也许正需要你这种有能力的人出来当领头羊，贡献自己的力量吧。像我这种除了打游戏什么都很差劲的人，跟着你们所引领的时代走下去是最明智的吧。《天堂计划》如果成功的话，你会被全世界所有热爱moba的玩家铭记的，一点也不比那些青史留名的电竞传奇差吧。”李耀棠说。
  “是吗？”季迁霜看起来笑得更开心了。“谢谢你的吉言，不过要是说贡献力量，我和那个现在还奋斗在一线写代码做策划改程序招员工的人差多了，我充其量不过是个出钱的，那个男人可是一个为了做出优秀游戏作品牺牲生命的家伙。”
  “钟安吗？”
  “是啊，如果《天堂计划》是别人做的，我还真不一定能放心出钱。你真的应该去认识认识他，毕竟你们两个都是天才，他做游戏，你打游戏，哈哈……”
  季迁霜这话说得李耀棠一头雾水。
  “对了，我这次叫你来，就是想问问你，想继续训练啊？假期……不过了？”季迁霜换了一个话题。
  “也行，我可以随队训练。”
  “什么叫也行？”
  “也行就是……也行啊，我觉得我不需要怎么去调整休息，更别说半年时间了，太夸张了。”
  “你这次回来基地是为了训练来的？”
  “我……”李耀棠觉得自己脸突然微微发烫。
  “你秦然学姐都退役啦，你一个人还能坚持下去？她在的时候你发挥得也不好，我可不敢相信没有秦然buff加成的李耀棠，别给我国内联赛都打不赢。”
  “怎么会！”李耀棠差点激动地坐起来“她是她我是我，我不仅性别占优势而且年龄也比她小一岁，她那个叫自然退役，我只是最近心态有点问题，而且……”
  “而且什么？”季迁霜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跟着椅子前后摇动着。“你合同什么时候到期？”
  “明年三月十号。”
  “如果我们不打算继续签你呢？”
  李耀棠淡定的表情中混杂着一丝惊恐和紧张。
  “哈哈……放松放松，搞得就和我要开除你一样。其实，我只是觉得让一个根本不想打这个游戏的选手浪费天分对于战队老板来说是个很罪恶的事情，我不想成为那个浪费你青春和天赋的罪人，而且就战队发展来说我们确实有比你更好的选择，如果你能跟我说明年保证带着队伍拿联赛冠军，那我们按照原来签约费百分之一百五的价格再和你签两年，可以吗？”
  李耀棠暗暗握紧了拳头，他明白这个条件难度有多大，即使是现在顶尖选手白烨、赵熙良也不能保证“带队夺冠”，况且自己是个连世界赛都不敢去打的逃兵，水平也不是一流。毕竟moba和fps其实是两个世界。
  “我……”李耀棠体会着商业世界的残酷，这句“不能”实在太难以出口了。
  “所以，我打算让你换一个地方，从此以后，你就不仅仅是西泉电子竞技俱乐部的人，你马上就会多一个身份了。”季迁霜说。
  李耀棠愣住了。
  ……
  “诶诶，往后搬，搬到这里，别走那边，地上还有机器呢。”钟安大声指挥着搬桌子的两个工人。他额头上全是汗水，身上穿着的蓝色衬衫也被汗湿了一大片，这件衣服他已经穿了两个星期了。
  “老钟，那两个人说他们一会儿就到，怎么样，可以不？”迈克从一个小房间内探出头，手里拿着手机，看起来刚刚接完电话。
  “啊，可以，季迁霜说他想亲自面试一下，我给他打电话叫他过来了。”钟安看了看手表，已经是下午五点多钟了。
  “西泉大学离这里挺近的吧，十四五公里的样子。”迈克回到那个房间收拾着东西。
  “你以为北京六点钟的十四五公里是普通的十四五公里啊，一个钟头来了就不错了。”钟安四处走动着，观察着摆好桌子后整个工作区域的样子。这是他们几个忙活了一天的成果，刚来时他们还惊喜于大楼设施的豪华和面积的宽敞，畅想着以后在这里愉快工作的样子，但很快就被搬桌子运椅子装机器搞得焦头烂额。更夸张的是在这期间钟安还面试了几个做基础工作的员工，和他们探讨了好一会儿游戏、电子竞技、大数据的问题。
  “这让我想起我快毕业那会儿了，每天好几个公司跑，体力活儿脑力活儿都得干。”钟安靠在墙边，拿一个纸杯大口喝着水，像是一个在努力延续自己生命的人。
  “你还好啦，你有作品，刚毕业就能入职，不像我，专业都不对口，写两天文案搞两天策划……在做《天堂计划》前，我都还迷着呢，老担心哪天自己饭碗就不保了。”迈克拉了一个椅子瘫坐下来，他比钟安胖不少，这几天的操劳让他感觉自己到了报废的边缘。迈克本名孙小强，快工作时觉得这名字实在不好听，再加上他初次入职是在一个外资公司，于是就一直用英文名“迈克”和别人打交道，久而久之，很多人便忘了他原来得名字，只记得他叫迈克。
  太阳已经快下山了，两人不约而同透过明亮的落地窗看向远处。落日的光辉铺撒在这片创业基地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上，经过大楼玻璃无数次反射，给人一种比午后还要温暖明亮的感觉。
  “诶！钟安？迈克？”楼层电梯那边传来了喊声，声音是季迁霜的。
  “这儿呢！来得真快啊。”钟安赶忙走过去，却发现来的是两个人。
  “那两个人应该还没来吧，我先给你们带了这个新员工。”季迁霜笑着走过来，他身旁的男孩儿东张西望，神色复杂。
  “李耀棠？”钟安和迈克看着男孩儿异口同声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