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木篇•贪婪
  “不知所踪？”段红尘冷笑，她看着不知死活想要隐瞒的木榣，指尖渐渐聚集了法力。
  方才还又是惋惜又是哀伤的木榣，见此情形瞬间心虚的往床榻深处躲了躲。围在他四周的人，有幸灾乐祸的，有不满他的保留的，但无人愿意出言劝阻暴躁的段红尘。只一人除外~
  九吾也不知怎地，近日来胆子大了许多，对于段红尘声色俱厉的样子，他总是忍不住的就想戳破她凶狠的伪装。就如现在。
  九吾一手轻轻覆上段红尘凝结了法力的手指，一面不看段红尘恶狠狠瞪着自己的眼神，反而威严的望向心虚颤抖的木榣。
  木榣看着九吾身后危险的眯起眼睛的段红尘：……兄弟，我敬你是条汉子！
  “掌柜的是说，你不必隐瞒什么。杜衡在无涯过了这么多年，我们自是不想他出事。而之前你不愿认杜衡，想来也是不愿打扰他的生活。可现今这栎羽已然找上门来，且杜衡情况不明，你总要把实情告知，我们才好做下一步的部署。”
  木榣听着，思索了好一会儿，才长叹一声接着讲剩下的故事。
  那时的人间不如现在繁华富裕，还四处燃着战火，甚至好些人难管温饱。可，世间人、事皆有脸面，终归贫穷饥饿只是其中一面。有人饿死路边，自也有人安坐高堂。
  木榣他们是妖，不是善人也不是圣人，人间事说起来与他们其实没有什么太大关系。说好听点，他们是来人间历练的，说不好听的，他们就是来人间看看，走上一遭。世人是生是死与他们无关，他们自也不用管！
  更何况，那时世上受苦受难的人太多了，他们即便有心，也管不过。所以，他们一行，出不出手相助，皆随心而动！
  世人皆言，得到的越多，人心就越是贪婪。此言真真是不虚！
  初时，木榣他们出手救助灾民出于心软，不忍看这些人受苦。可越是救助，就越是被人索求更多。他们有心离开，却被那些他们救助的人痛骂‘冷血’。
  后来，也不知是怎地，他们的身份被人戳破了。非我族类其心必诛！不管他们之前对那些愚昧的世人有多少的恩情，现今全都化为虚无。他们反而被人喊打喊杀！
  木榣同杜衡栎羽的第一次分歧也就是在那时产生的！
  木榣一直处事随心，出手帮人随心，去留也随心。本就不是为了让人感激去的，自也不会太过在意事情的结果。他向来万事都不放在心里，即便被人追杀也仍不在意。杜衡亦是如此！虽对人类的行为有些不解，可杜衡旨在修行，多行善事与他修道有益，杜衡自也不在乎。
  但栎羽不同，她灵智初生时便认识了杜衡，且她在族中也有长辈护佑，自幼就没受过什么委屈。此番她一片好心竟被如此对待，自是气不过！愤怒之下的她，自然不愿再帮助人类。
  木榣向来不愿与人争辩，栎羽即不愿出手，他也就随栎羽去了。直到他们到了上京！
  栎羽一直想要见识木榣口中的人间繁华，他们也便随着她去了当时人类口中的京城。可这一路，栎羽的小性子一直在发作，木榣懒得理她，到了上京之后，他也就不管杜衡他们，独自去找自己的乐子了。
  可，谁又能想到，自此开始，事情便不由他们控制了呢？
  杜衡同栎羽一直是青梅竹马的情义，且这一路上木榣也看清了，这杜衡分明就一颗心全是栎羽！所以，在木榣离去时，杜衡才连一句话都没有，就任由他走！
  “想想都可怜，我一个孤家寡人，走了就连一个道别的人都没有，何其凄惨！”
  木榣惨兮兮的哀嚎，段红尘却斜着眼，弹了弹指尖。木榣瞬间一本正经的接着讲。
  “再接着，我也不知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也知道，杜衡这人一直是沉默寡言，向来少言少语的，更遑论他将这恩怨讲与我听。只是，后来栎羽追杀了我两千年，我在逃亡中慢慢了解到了事情的真相！”
  真相什么的，说起来真残忍。也不过就是那栎羽被人间的繁华迷了眼，自以为是的爱上了一个凡人！
  为了他，她杀人嗜血；为了他，她阴谋算计；甚至是为了他，她给自幼一起长大的杜衡下了‘连理’，只为让杜衡心甘情愿的为那凡人所用！
  可那凡人有什么好呢？初时他是不受宠的皇子，想要翻身想要富贵；于是栎羽为他东奔西走，向来不懂与人交往的她，变得长袖善舞。
  后来他有了富贵又想要权势，于是栎羽为他费尽心思，算尽计谋，甚至不惜用术害人。
  再后来，他又想要天下，可天下哪能轻易便获取？于是，栎羽算计上了杜衡。连理祸人，向来不愿沾染血腥的杜衡，竟成了杀人的利器！
  最后了，那人连天下都有了，可他还想要更多，他想长生！
  多可笑，一介凡人，不走正途，竟想长生！
  可那人哄骗栎羽长生是为了陪她，栎羽也便信了。破开了杜衡的胸膛，取了他的内丹还不算，还抽了他的筋骨，给那人驭兽！
  木榣当时正在他处逍遥，可当年凡间人族的战争四处都是，对于那个只身刺杀敌国将领的幽灵刺客，他也略有耳闻。那时木榣还在想，究竟是什么人这么厉害，竟能入他国军营如入无人之地！这已然不是‘人’的能力了！
  现在想来却是好笑，人哪能有这种能耐，可不是‘不是人’嘛！
  那个年代，修行的人妖魔经上古大战数量骤减，所以为了休养生息，通常他们都潜心修行避世不出。且他们自有他们之间的规矩，但有一点是共通的，绝不许插手凡间事！一经发现，必定重罚！无人敢违抗规定，因为无人愿意受到三界共同的惩罚！
  所以，那时的木榣正乐悠悠的看着人间世事更迭，完全不担心这事会与自己身边的人又关系。
  可谁又能想，他所认为的全是错的呢？
  “杜衡这小子受伤忒重，我捡了他之后，就专心闭关。这一闭关就是一百年！因我修为浅薄，能力有限，一百年的时间也不过勉勉强强把这小子从魂飞魄散的边缘拉回来。只是啊，妖的一百年转身即逝，可人间百年却是物是人非！”
  木榣长长一叹，他本就对那栎羽不喜，又因急于救助重伤的杜衡而匆匆闭关，谁曾想，那栎羽最终还是遭人背叛，入了魔道。
  “那人间的皇子也是狠，他得了杜衡的内丹也不过就是延寿三十载。三十年后他眼见此生将尽，竟又打起了栎羽的主意！剜心之痛怎痛得过被人背叛的痛苦？栎羽眼睁睁看着那人剖开自己的胸膛，然后就彻底崩溃魔疯了。等我闭关出来时，那皇子的都城早已城了一片焦土！整城的冤魂日日夜夜的哀嚎！而栎羽，她就在自己杀害杜衡的地方，日日游荡！
  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神智不清了，见我身上有杜衡的味道，便一直缠着我。我若不回，她便发狂的对我动手！”
  “可你并没有带她见杜衡！”
  “是！”
  “为何？那时你并不知是栎羽害了杜衡？”
  “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