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美，身上的衣服怎么也不换换？”四月问道。
  季美原是个爱打扮的人，还在女校上学的时候，即使穿着女校的学生服，也要在上衣上别一个宝石胸针，头发上戴一件时髦的饰品。
  女校的女学生日日穿着学同样款式的衣服，季美的衣服却要日日换洗，配饰绝不会重样。
  季美看了眼倚靠在回廊椅子上的四月，披着一件雪白的貂皮镶边斗篷，靓丽的让她移不开眼。
  她又低头瞧了瞧自己身上的衣服，显得丑陋而寒酸。
  她羡慕季美的打扮。
  “你身上的衣服都穿了三天了。”四月继续说道。
  “三天了？”季美有些惊讶了。这身素净的衣服她并不喜欢，甚至有些讨厌，只是为了迎合别人的要求，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一个装着伟大理想的新女性才穿的。
  “大老远的我都能闻到上面的灰尘味。”四月说。
  “这你就不懂了。”季美拽了拽自己的衣服，“我与你是不一样的。我必须这样穿。”
  “有什么不一样？”四月问。
  “我是新时代女性。”
  四月噗嗤一声笑了。
  “你笑什么？画廷哥都认定我是新时代女性。新时代女性都穿我这样的衣服。”季美说。季美曲解了雷画廷口中的新时代女性的意义，她认为三天不换衣服，表现了自己的朴素、自力更生，完全符合了新时代女性的标准。
  “新时代女性穿什么衣服我不懂，但是咱俩除了不是一个娘，有什么不一样的？”四月似笑非笑，“要说不一样呀，我娘是正房，生你的是个姨太太。再往前算算，生你的姨太太还是我娘的陪嫁丫头呢！”
  “季四月！”季美气得跳脚了，满脸通红。
  “我说错了吗？”四月问得有些咄咄逼人。
  季美向来忌讳别人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个小妾。四月这样一说将她的痛点又揭开了。
  “画廷哥的话绝对不会错，他说我是新时代的女性，我就是！你是剥削阶级的一份子，见不得别人过得比你好！”季美喊道。
  “原来是雷画廷把你带歪了。他有雷一山做靠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在凤城他爹就是天王老子。季美你干的这些事，若是惹了祸，雷一山不会去救你。”
  “你这话什么意思？”季美向来存不住心事，听了四月的话有些心惊，“我干什么事了？我什么事都没干！”
  “没准他爹还认为是你和季哲把雷画廷给带坏了呢！”四月走了过来。
  “我们都听画廷哥的。他爹这样想才没有道理。”
  “你怎么这么死心塌地的跟着雷画廷胡闹？我就不明白了。难道......“四月盯着季美看着，不将话说完。
  季美紧张起来，她有些胆怯的看了眼四月，心想：四月为什么这样说话？她难道知道我喜欢雷画廷？要是她知道了，我就死定了。
  四月耍起脾气来的模样，季美也是领教过她的厉害的。
  “季哲跟画廷哥是好哥们，我跟着季哲在一起玩不行吗？季哲可是我亲哥！”
  “你的心思我还不明白？”四月在唬季美。
  季美果真上当了。她眼睛转着，飘忽不定。
  “哼！”四月狠狠的发出了这个声音。
  “我跟画廷哥什么关系都没有！”季美说。
  四月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唬出季美这样的心思，季美的欲盖拟彰的表情让她心里也不痛快了。“季美，我可是你姐姐，你缠着雷画廷要做什么？”
  “你又没跟他定亲。我与他接触也不算逾越礼法。而且画廷哥说了，你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雷画廷这么迫不及待的对身边的人宣布：他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四月心里不是滋味了。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姜美如果没来凤城，雷画廷也不会做这些闹人的事情，你和季哲只会跟着他胡闹！”
  四月说姜美的话居然说到了季美的心坎上。这次他们三人跟着姜美去京城，目的是参加一个学生组织的聚会。
  一群人憧憬着未来，谈天说地。这聚会是干什么的，季美到现在也没弄明白。
  去京城的路上，雷画廷、季哲、姜美，仿佛有说不完的话似的。
  三人侃侃而谈理想、抱负，对帝国主义的痛恶，对封建主义的鄙视。
  季美对这类话题不感兴趣，偶尔插一句话，发表自己的观点，却显得那么突兀。
  姜美成了中心，季美显得微不足道了。
  季美心里憋闷了一路。季美并不是真心想去京城。她得知雷画廷和季哲都要去京城，跟着凑个热闹而已。
  她这一趟京城之旅并不痛快。
  “姜美算什么?口齿伶俐些而已。”季美满脸的不屑。
  “你们的事都是她安排的吧？”四月说道，“特别是你，一个女孩子，千万别参合他们的事，若是遇到了危险，谁也救不了你。”
  “我只听画廷哥的，姜美她没安排我做事的本事。再说了印个报纸，发个传单的，能有什么危险？”季美说。
  四月心里亮堂了：原来他们做的是这种事情，这事何必遮遮掩掩呢？
  季美说完，瞧了眼四月，开始后悔自己的嘴快了，她抓住了四月的胳膊，说道：“大姐，你就当没听到我说什么，这事不能乱说，我向画廷哥保证过的。”
  “你们的事我懒得管，不过你是女孩子，就不要参合了。”四月心里琢磨着，嘴上说着，“去换换你身上的衣服，上面的灰也该洗洗了。若是想买新衣服，可以告诉我。”
  四月好像并不在意季美说的事情，季美心里也不再忐忑。
  她当真是讨厌身上这身衣服了。“大姐，我那天路过百货商店，看到了一件洋装，价钱有些贵。”
  “你要是喜欢就买回来。一会儿换好衣服上我屋里来，咱们一起去百货商店。”
  季美欢喜的抱住了四月，开开心心的跑进了屋子。
  四月自从在季美口中打探了些消息，心里还是有些犯嘀咕，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雷画廷的行动立刻为她解开了谜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