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小说解惑
  那天以后，陈郗铖和宋思瑜又约过几次象棋。宋思瑜每次赴约总是乘兴而去，踏月而归，那乐不思蜀的模样好似已经忘了自己还是一所警局的外聘教授，手上还摊着一件棘手非常的案子······是以田点常常在想：幸亏警局的同事不知道他们敬仰的宋思瑜宋教授天天忙忙碌碌，看似是为了案子奔走相告，实则是为了自己的爱好“爬山涉水”，不然他们不打死他，也要活活剥一层皮出来喂狗的······
  与宋思瑜不同，田点却是真心不愿意再踏足陈郗铖“领地”的。且不论田点会不会下象棋，就是那天昏暗的灯光下宋思瑜的那几个意味不明的字也足够让她对这个男人敬而远之了，而且直觉也不止一次地告诉她：这个男人看似面善，骨子里是好是坏，现在下结论且为时过早了些······
  不跟宋思瑜出去，田点就成了整个警局里最闲的人了······不过，这话的本意倒不是说警队所有人都因为这案子忙得跟条狗似的，纵观全局，也有一两个刚分进来的“祖国骨朵”在那儿敲敲打打地文字录入呢。而之所以会出现这种“谣言”，这其中的罪魁祸首归根究底还是他宋思瑜。
  事情真要说起来，也不复杂，绝没有小说里讲的“说上三天三夜，连个边儿都没摸到”辣么夸张。很简单，无非就是他们谁都没那么大胆子去撬“宋大教授”的“墙角”，何况还在这种人家“大教授”为案子“鞠躬尽瘁”、“风里来雨里去”的情况下，约么是个傻子也知道不是时候啊！
  于是，“无论什么时候，田点都是宋教授罩着的人儿。”这条约定俗成的规矩不知何时就被当成了一条正儿八经的法文牢牢地刻在了队里每个人的心里，地位据说还挺“至高无上”······
  所以时间一长，“挖角”的不仅没了，到最后连使唤她端茶倒水的也要掂量半天了······这一来二去，田点整日里能消磨的可不就只剩那么点“无所事事”了吗？
  “呦！看书呢？姐，不错嘛，觉悟挺高的！”星期一早晨，周数甫一进门，早餐还没放桌上呢，就先卖弄似得冲角落那个“一本书，一杯茶就是一整天”的“绿衣人儿”叽里呱啦一顿胡诌，末了，田点还感到自己的肩头重重地挨了那人一记，痛得她龇牙咧嘴了半天，“哼哼唧唧”地连看都懒着看周数一眼。“姐，你别说，这样看来，宋教授‘跑’也不是‘白跑’喽！”
  “什么意思啊？”田点没听明白，下意识知道是在调侃自己，一张口却还是不由自主被那小子牵着走。
  “哎呦喂，我的傻姐姐呦，这您都没看出来呐！”周数单手捂脸，浮夸地模仿了一个无论微信、微博上，“活跃值”都相当高的“允悲”表情，随后不由分说拉起田点就开启了他那套“‘空即闲’理论”的“漫漫普及路”······但大家都知道的嘛，长期盯着同一种事物比如周数那一脸随着指间的烟圈一圈一圈慢慢变得不甚真切的神情不放，久了精神就容易涣散。而出神的结果便是有一瞬间，她真的从这个“长不大的熊孩子”身上鬼使神差地看出了那么点“当好父亲”的潜质来······想着想着，思绪自然而然就会“飘”到数十年后周数被自家儿子指使着打酱油的场景，于是田点开始憋笑······而这头的周数仍浑然不觉，继续孜孜不倦地沉浸在他刚发明出来，热乎劲儿还没过去的伟大理论之中······
  终于——“噗，哈哈！”意料之中，取而代之的是周数看白痴一样的眼神······于是神识回归，第一眼瞥见的依然是那个“传道受业，认真故我”的好少年，顿觉心中惭愧，遂不说二话地开始了一系列堪称“二十一世纪小学生标准模板”的坐姿演练，再然后便是一阵兵荒马乱的正襟危坐···哦，这其中可能还随带夹杂着某类带有“噼里啪啦”可疑声响的端端正正，竖耳倾听和不可描述······
  “照这么说，我还应该感谢他？”听到半道儿，虽决计“认真听讲”但越听越“迷糊”的田点表示自己真的已经尽力了。所以大概，可能，也许还是因为面前这位“大佬”太犀利，能把“死的”说成“活的”，“黑的”说成“白的”咯！“当然！···哎呦···你这孩子···怎么这点弯还想不明白了呢？···看你平时挺聪明的呀！”一听田点这明显带有讽刺的疑问，周数就觉得自己的血管又要“突—突—”往外冒了，当即就想撂挑子“拜拜”，奈何心底“不服输”的仗势终是被田点这种“漫不经心，去留随意”的态度给激得犹如“烈火”遇上了“干柴”，一时半会儿还真就灭不了了······
  “嘿，劳驾问一下，你近视几百啊？用不用我给你医院配副眼镜啊？当警察这点视力肯定不行的······干脆做个激光得了，省事又省心！”说着，田点还真的上手要去掰周数的眼睛，吓得周数一激灵，立马规规矩矩地坐好。
  “姐！姐！别！别！···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周数一边阻挡着从左侧方“飞”来的“咸猪手”，一边飞快地向田点服了软。
  “···嗯，知道错了就好！下不为例啊···”玩闹了一阵儿，田点觉得没什么意思就故做大度地挥了挥手。“罢了！我今儿就做一回儿那‘大人不记小人过’的圣贤，姑且听听你的说辞···”
  “姐，道理很简单啊。”周数朝田点献媚似地笑得“见眉不见眼”的，田点却看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揉了揉手臂，在周数面前打了个响指，提醒他“做人要懂分寸，知进退”·····
  嘿！你别说周数这小子别的本事不会，“察言观色”的本领倒学得不赖，田点只要稍加点拨，他一秒就能领会其精髓，收敛好所有情绪，正了脸色一本正经地讲起大道理来。
  “你想啊，宋教授不在，最空闲的人是谁！”说罢，周数那一副“是你，是你，就是你！”的笃定样子跟刚才比简直判若两人，看得田点心下便是一阵火起。但很无奈，“驱使真相的欲望”总能让人于无形中忘记“最初的自己”。······罢！罢！罢！“谁叫自己一直是一位勤学好问的乖宝宝”呢，就算隐隐看见周数“翘”上去的尾巴也能按捺住自己的冲动，有的放矢地配合好他的演出······而不知内情的他多多少少都认为田点是打心底崇拜他的，是以，连平日为凹造型常扮冷酷的脸在今天都生生带了抹得色。他先是忘形地挑了挑眉毛，然后识时务地趁“唯一的观众”还没发难之际快速调整好表情，清了清嗓子，装作“没事人儿”的模样继续着刚才的话题。
  “姐，你看！人一旦闲下来了，是不是就得想方设法找事情做啊？”如果此刻面前有一面镜子，田点真的很想让周数看看自己刻意娇柔的神情有多像传说中的“狼外婆”，就连轻声细语的语气也像极了那只畜生一点一点诱哄着前来探病的“小红帽”慢慢爬向自己肚子时的温柔······
  “所以，你的意思是宋思瑜故意把我留下来，目的是为了让我多看看时事和名著的？”要不怎么说“跟聪明人说话，你永远只需要说半句就够了”，当田点试探性地说出自己猜测的时候，周数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拉着田点直夸小姑娘有慧根······
  听着周数嘴巴里的那些华而不实的恭维，田点但笑不语，内心却直想呵他一脸：我啥时候这么牛掰了，我这个‘当事人’什么时候还不如你这个‘局外人’了解了？
  “那······你说要是被宋思瑜知道我看的是小说的话，是不是······得死得很惨啊？”想到自己正做的事，田点略显心虚地碰碰周数的手肘，坏心眼地说道，目的却只是为了看看他会作何反应。不料一
  “你看的什么小说？”
  天知道听到宋思瑜声音从背后传来的时候，田点着实被吓了一激灵，反观一边的周数也是吓得够呛。
  “你，你，你不是下棋去了吗？回来的这么早啊！”知道避无可避，目前的状况可谓“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田点索性把心一横，主动转身与那个脸黑得可以和包公一相媲美的“宋教授”打起了招呼。
  “怎么？我回来得早，你不开心啊？”田点发誓宋思瑜真的是笑得说这句话的，可是“大哥，你还是别笑了吧！······你笑得我怎么就这么冷呢？这个天气虽热···但温度还是适宜得好啊···”在经历了一系列“皮笑肉不笑”的欲哭无泪后，“田妈妈”依旧人气旺盛：妈妈，我想回家，救命哎～
  “没，没，哪能呢！”面对这只喜怒无常的“狼”，田点能做的只有“把危险坚决扼杀在萌芽之中，杜绝一切滋生的可能”，所以随即当机立断就否认了这条猜测，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看的什么书？”没想到宋思瑜却丝毫不买田点的账，极其严肃地微微欠身抽走了她怀中的小说。
  “也，也没什么···就是···介绍各地民间迷信思想···”田点本想含糊其辞地一笔带过，可宋思瑜已经就势开始翻阅，看上去···似乎···还十分感···感兴趣的样子？
  这让田点有些喜出望外，她像是被人打了鸡血似的，突然就激动了，连语气都染上了点点亢奋。“其中一则，我觉得特别有意思，是说湘西有一种诅咒出轨的丈夫或妻子的方法：在月圆之夜找6男6女，并破坏他们的五官，再找个树多的地方埋起来······”概况得很精干，田点觑着宋思瑜的神色，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就跟···”
  “什么？说下去！”洪亮的男声突如其来地介入，惊着了某只“还在滔滔不绝演讲的小白兔”。好容易才注意到这声音的来源原来是“某大神”，田点抬头看了“大神”一眼，才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起已经放下了手中的书，正满含期待地看着她，目光灼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