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九)唯一真相(中)
作者:
蟹粉榴莲派 更新:2021-10-27 19:14 字数:2846
(中)
阿兹海默症,俗称老年痴呆,是中枢神经系统变性病的一种,主要表现为渐进性记忆障碍、认知功能障碍、人格改变及语言障碍等神经精神症状。平时较难发觉,一旦发现则为时已晚。不过患有这类精神疾病的人群,轻者一般只是神志恍惚,视力骤降,不会对生产、生活产生较大影响,重者才会影响社交、职业与生活等功能,导致家庭负担加重,因此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此病虽然多集中在中老年群体上头,但是也不排除青年患病的可能。
是以,像温玉那样的——而立之年就患上这个的即便凤毛麟角,却也实在算不上是老年痴呆中的“特例”!
这事吧,要正儿八经说起来的话,还颇带几分“小儿没娘,说来话长”的味道。因为毕竟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想到,第一个发现温玉不正常的竟然不是日夜陪在她身边,与之同床共枕的“枕边人”,反而是待在这位“枕边人”左右的小拖油瓶。
那天的事其实用一句话就能解决,简单来说就是温玉在某天晨起以后突然不认识吴老伯了。起初,吴老伯还以为温玉在同他开玩笑,又亦或是她记性真的不好,遂也不多加过问,任其自生自灭,放飞自我······
可后来的局面,渐渐就有些脱离吴老伯的掌控,愈发变得不可收了。
先是温玉开始不分青红皂白,动不动发脾气迁怒他人等等诸如此类的,然后慢慢地就发展成不计数,揣着东西找东西的状况,最后甚至连全家超过半数的人她都几乎认不出了,整个人常常处于呆滞的阶段,完全记不清自己想做什么,要做什么,只呆坐在书桌边,一味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不能自拔······吴老伯看这仗势,起先是说什么都不能接受的,却没想到后来这般行尸走肉样的生活竟然可以让他从中获得些许温情,看到希望。他常常这样安慰自己:就算温玉谁都不认识了,可只要有这样一个打死她也不会忘记的人在,那便是生活送给他最好的馈赠!
就此而言,吴老伯是幸运的,因为生活不仅允许了那个人的痕迹,还把他雕刻成了自己这些年唯一亲近之人的模样,取了这世界最好听,最温暖的名字——父亲。
也正是因为有了父亲,那时候的吴老伯才幸免了不少温玉无辜转稼而来的怒气······不光如此,因为这事,在一天三分之二属于自己的时间里,父亲总是千方百计地抽出当中最长的部分陪在他身边,借以弥补他自小缺失的母爱。是以,减了许多肉体折磨的吴老伯童年生活开头虽称不上完美,但过程总算和别家家庭和睦的小孩过得并无二致,结尾也够得上快乐幸福。
所以,在他身上你是看不到一般单亲家庭所特有的性格缺陷和心理问题的,看到的只有吴老伯嘴角常常擒着的那抹发自内心,实心实意,充满和乐的笑容。
故事听到这儿,几乎所有人都会认为接下来的剧情似乎只差个“大圆满”就可以“happyend”了。宋思瑜却神色古怪,颇感遗憾地顿了顿,十分不解这种整体充满励志性的构架并不比那些大力倡导的身残志坚的残障人士逊色多少,怎么就落了个“没人报道”的下场!
“······哎,不对啊,鸿夏,吴老伯是不是有别的什么隐疾你还没说啊?”这次可真破了纪录了!平时听话永远听不到一半就要插嘴一两次的田点居然憋到了现在才终于忍不住问出声来。
“呦!简直料事如神!佩服,佩服啊,师姐!”鸿夏想着不管怎么样,自己都比田点小上几岁,她又是宋教授的跟班,哦,不,准确地说应该是“编外人员”,叫声“师姐”应该是不为过的,于是腆着脸试探着喊了一声。
“这不废话吗?到底是什么呀?鸿夏,然后呢?快点讲啊!”一听这话,田点心里得意得不行,面上却只是轻飘飘地“斜”过去一眼,谈定地表示这种级别的赞美从小到大她已经听腻了,听烦了,这点小风小浪压根激不起她心房半分惊涛骇浪。
见田点没有明确反驳,鸿夏像捡了什么大便宜一样,对着她猛点头,开心得跟什么似的,略有些找不着北的错觉,这时如果再配上一条尾巴的话,妥妥的就是某种动物的真实写照啊,根本用不着去刻意表演。看他如此兴奋,一向秉承人道主义思想的田点,忍了又忍,最后还是狠不下心告诉他“自己的关注点向来都在前半句”这一稍显残酷的事实······
“噗嗤——”而这时站在一旁看了半天戏的宋思瑜则完全不知道田点那点千思百结,庸人自扰的心理活动,听着他们小孩子一样的对话,俨然一副“英明神武的自己早就洞察好一切”的模样强忍着笑意,忍到实在憋不住了才破罐子破摔似地放声大笑起来。
“教,教授,好端端的您在笑什么呀?”其实田点认为这个时候宋思瑜笑还真的不如不笑,显不显“庄重”的倒是其次,主要是看起来不会那么的突兀才是关键。这不!对于这阵无缘无故突然爆发的堪比发疯的魔性笑声,最直接的受害者便成了鸿夏。他虽不明所以,但直觉头皮仍隐隐有些麻意,遂只得开始赔起十二分忧思,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地应对,话都说不利索了却还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颤巍巍地开了口。
“咳咳咳!鸿夏啊,咱,咱们还是继续往下说吧!”宋思瑜面对鸿夏强烈的求知欲,任重道远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煞有其事地竭力不让自己与之对视的眼神充满同情,努力控制着那笑从开始到结束停留最长的地方只能是嗓子眼儿······如是几番之后,宋思瑜竟觉得这样“装”比平时干活疲累好几分,暗暗决心以后还是不要太好心比较好。
“嗯,宋教授放心,我一定做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我俩打听到的全部说出来。”此时,全程被蒙在鼓里的鸿夏当然不知晓宋教授内心深处丰富多彩的颅内小剧场,只当是对他们的称赞,傻呵呵地表着忠心,脑补得倒也十分完全。
见自家男人都已经如此识趣儿了,一直在边儿上乖乖站队的聂遇自是不甘人后地伴随话音落地,紧着那人一起郑重其事地点了头。
但生活永远都不可能只是一部让人笑的喜剧片,往往在你以为一切终将趋于圆满的时候,它恰恰就会装作不经意的样子,用它惯用的技法把你能想到的所有悲剧生生地在你面前一一碾碎、打破,然后再像个疯子一样欣赏着你求生无门、欲死无路的惊愕······
这是人生的感悟,只是吴翰贵在16岁那年才真正领会到它的精髓。明白的时候是不是微微有点晚,所以有些事才这般理所当然、理直气壮,轻飘飘地就注定了一辈子都回不去的结局?吴翰贵常常问自己这样一个问题。
至于问题的答案是什么······没人知道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在吴翰贵心里竟然已变得不那么重要了。因为无论这个答案怎么变,他都知道16这个数字终将会成为他这辈子一道永远迈不过的坎儿,一道静静地站在那儿微笑地负责搽试你一次次“撞南墙”时在它身上留下汗水、血污的坎儿。
1979年,拥有最闷热夏天的一年。这一年,吴翰贵满打满算正好十六周岁,在经济不太发达的巢湖也可以算一个不大不小的劳动力了,间或帮父亲减轻些负担完全没问题;同样的,在这一年里,他失去了作为一个男性最为珍贵、最值得骄傲的尊严。
嘿!自古就有古语云: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吴翰贵虽然书读得不多,但这句俗语还是知道的。只是他没想到的是,竟然真的会有那么一天,能有人把这两样给占全了,并且那个人恰巧也叫“吴翰贵”!
可是,信与不信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毕竟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有时候连上帝也会束手无策”的东西存在,一种我们通常管它叫“缘分”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