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的？”顾瑾尧一边把餐盘里的牛排切割开来一边对着顾瑾奕说道。
  顾瑾奕闻言，斜睨了邹宁一眼，自喉咙口发出一声“嗯”表示自己在听。
  顾瑾尧得到了自家兄长的回应，继续滔滔不绝地补充道：“哥我跟你说，在我回来之前，还有一个新来的男医生跟着她，听周围医生护士的言论，感觉那个男医生对邹……她有不轨之心。”
  听到这儿，顾瑾奕又瞥了顾瑾尧一眼：“叫邹医生。”嫂子也行。
  “……”莫名的，顾瑾尧突然就沉默了。
  顾瑾奕迟迟没有等到顾瑾尧继续下去的话，转过头看向他：“什么情况。”
  “……没什么。”仿佛条件反射一般，顾瑾尧如此回答道。
  顾瑾奕见状，若有所思，放下手中的刀叉拿出手机拨出了一串号码。
  坐在一旁的顾瑾尧眼尖，一眼就看见了顾瑾尧手机上显示的“宁宁”二字，几乎不用思考，顾瑾尧立刻就猜到了这通电话是拨给邹宁的。
  他连忙起身，动作大得险些把桌上的餐盘给翻下来。顾瑾尧却顾不得这些，一伸手直接将顾瑾奕的手机按灭了。
  顾瑾奕见状，也不坚持，而是沉默着示意顾瑾尧解释。
  兄弟两人对峙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顾瑾尧没抗住败下阵来，叹息一声说道：“我突然觉得自己学医，会不会是个错误的决定。”
  “为什么？”
  学医这条路，是顾瑾尧自己选的，当时顾家上下都希望顾瑾尧走顾瑾奕的老路学工商管理然后回到顾城集团。兄弟俩齐心协力在商场中杀出一条康庄大道。
  顾瑾尧当初会选择在高中出国，也就是为了躲过父母亲戚们为了让自己改志向而进行的狂轰滥炸。
  不过，因为顾瑾尧是顾家老二，再加上顾瑾尧这在国外一呆就是好几年，其中也没有回来看看，顾家担心顾瑾尧真的再也不回来了，于是便也没有强求他一定要学这个。
  “我们医生之间流传着一句话，说医生的职责‘偶尔在治愈，有时在帮助，总是在安慰’。”顾瑾尧似乎开始回忆起过去，“刚听到这话的时候其实很我挺不能接受的，毕竟我学医嘛，就是为了治病，到头来这个治病变成了偶尔。”
  “嗯。”顾瑾奕点了点头，给了个反应表示自己在听。
  “真的在病房里呆过以后，我开始逐渐接受这句话了。”顾瑾尧说到这儿，语气突然变得格外忿忿不平，“但是今天，她……邹主任她突然叫我不要轻易对病人共情，这是什么意思，让我当个冷血的治病机器吗？”
  “不要共情？”顾瑾奕迅速抓住了重点，问了一句。
  “是啊，但是如果不对病人同情体谅的话，又凭什么说安慰啊？”说到这儿，顾瑾尧都还有些愤怒。
  “那她说的还挺对。”出乎顾瑾尧的意料，顾瑾奕居然还点了点头，似乎对邹宁的理论颇为赞同。
  “什么挺对，是让我做个没有感情的机器吗？”顾瑾尧愤怒地提高了音调。
  “你的中文得提高一下了。”顾瑾奕依旧淡定非常，“她说的是共情，不是同情。”
  说完，顾瑾奕就不再理会顾瑾尧，起身准备离开。
  只留下顾瑾尧坐在餐桌前，稍有些茫然：“共情，同情，共和同不是近义词吗？那共情和同情也是近义词才对啊。”
  不过顾瑾尧也没有在这件事上纠结太久，因为邹宁给他安排的那个克罗恩病的病人，他还需要好好研究一下。
  虽然不太赞同邹宁看待病人的态度，但是顾瑾尧还是很感谢邹宁这样一上来就把这类罕见病交给自己的方式。
  毕竟他在国外学了八年医学，大小也是个“临床医生”了，邹宁这样的行为，很明显就是相信他的能力。
  单纯的顾瑾尧，这时候还根本没有察觉到邹宁授权这个病人的真正意图。
  一旁正准备上楼的顾瑾奕看着坐在沙发上傻乐的顾瑾尧，摇了摇头，轻声叹了口气。
  虽然不知道邹宁给顾瑾尧的是什么病人，但是顾瑾奕相信，邹宁给这个病例，绝对不是因为顾瑾尧想象中的“相信他的能力”。
  回到书房，顾瑾奕并没有直接开始工作，而是拿出手机，拨通了之前被顾瑾尧按掉的那一通电话。
  约莫十多秒，通话另一头就响起了邹宁的声音。
  “顾总？”
  “你给瑾尧安排了什么手术？”顾瑾奕靠在沙发上，一手拿着手机一手垂在桌面上，五指把玩着一只中性笔。
  “一个肠道脓肿。”邹宁下意识答道，接下来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跟你告状了？”
  “是他自己没理解你的意思。”
  “听起来顾总好像知道我的想法？”
  “前提是他的复述没有添油加醋。”
  “不会的，二少那样的地主家的傻儿……添油加醋的事情，他做不出来。”
  “嗯……确实挺傻的。”
  “所以，顾总给我打电话，就是为了向我传达的‘顾二少跟你告我黑状了’以及‘顾二少是地主家的傻儿子’这两件事吗？”
  “差不多。”
  “那我挂了。”
  “等等，还有一件事。”
  “什么？”
  ……
  紧接着，通话有些沉默，两人都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却谁都没有先开口。
  直到邹宁打算先挂断电话了，她才听到通话那头传来的稍有些压抑的低语：“宁宁，我想你了。”
  顺着通话传来的音色稍有些变质，但却没有掩盖顾瑾奕说这话时刻意压低的音调，还有那轻微的呼吸声，让邹宁恍惚间以为是那人趴在自己耳边轻语。
  邹宁我这手机的手颤了颤，面上却不动分毫：“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今天早上刚见过面。”
  “俗话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么算起来的话我已经有半年没有见到你了。”
  “……朋友找我，我先挂了。”沉默了半晌，邹宁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如果忽略她这快得异常的挂断通话速度。
  顾瑾奕也不强求，只是摩挲着手机屏幕，敛眸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