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作者:
无极而生 更新:2021-10-27 11:45 字数:5300
那女子袅袅婷婷行了过来,到几人桌前立住,笑吟吟道:“诸位公子,小女子这厢有礼。”说着便行了一礼。丁灵忍住笑望向青华,青华面上涨的通红,急连连点头道:“有礼,有礼。”
三人本座的便是一张四方桌,慕白坐了主位,丁灵和青华分坐两旁,便仍余有一个背向戏台的空座。慕白道:“姑娘请坐。”女子告了座,从青华身旁缓缓行过,在对面坐了,却将凳子微微往青华身旁挪了挪。青华将头更是埋得低了。
慕白也不再打趣青华,对女子道:“方才听店伴道,姑娘名唤柳红,可是本名。”柳红抬袖掩嘴咯咯笑道:“客官说笑了,在此地谋生之人,哪里会用本名。不过艺名罢了。”慕白笑道:“也艺名倒也淡雅可人。“柳红听了喜上眉梢,道:“多谢客观抬爱。”慕白又道:“今日何为搭上戏台?可是有什么喜庆之事?“柳红向三人逐个扫了一眼,对慕白道:“诸位客官看来颇为面生,不是本地人?”慕白笑道:“姑娘好眼力,我们三人本是旅行客商,途径此地,见人烟繁华,便也有心来凑个热闹。”柳红笑道:“那你们今日可算是来着了。今日是我们店花魁飞燕献舞,平日可不常得见。”
慕白显出颇有兴趣之态,身子微微前倾,将手臂撑在桌上,道:“哦?这花魁之舞,倒是不可不观。不知是何等样人?“柳红娇笑道:“客官看来也是为飞燕姑娘而来。”慕白不置可否,只是笑问道:“只不知这位姑娘有何异处?”柳红道:“客官可闻‘飞燕可作鼓上舞’?”慕白笑道:“那说得正是赵飞燕,难道这位飞燕姑娘也有此能耐?“柳红道:“她艺名原并非飞燕、只因她神态轻盈,有赵飞燕之态,故旁人将她比作飞燕,一来二去,竟是连原来的艺名也忘了,大家也便就叫她做飞燕了。“慕白点头笑而不语,半晌忽然压低声音道:“可我倒是听说,这个花魁姑娘可有些晦气。”
柳红听了这话,问道:“客官所言何意,小女子不懂。”慕白道:“姑娘聪慧过人,方才便知我是为飞燕而来。”柳红笑道:“也并非我聪明过人,在座这些人。”她说着,将视线向场内一扫,轻声道:“又有几人不是为她而来?”语气中似有幽怨之意,青华本想接口,但听慕白和柳红对话,也知师兄别有他意,便只埋头吃茶,余事不理,只是留心二人之间谈话。
慕白见柳红对飞燕似有怨愤之意,正合心意,低声又道:“可我在来此路上,便有人劝我莫要来凑热闹,说是贵店飞燕姑娘颇为晦气。”柳红闻听此言,面色不由得变了一变,左右瞧了一眼,轻抿双唇,一改方才嬉笑之态,却是一言不发。慕白等了片刻,见她不说话,便又道:“我听闻,这十天半月来,但凡和飞燕共处者,不是失踪,便是回程路上暴毙。”柳红面色更白,紧咬牙关,道:“客官从何处听来此等闲言?”慕白故作惊讶道:“莫非你们不知?这事早已传遍大街小巷了。在下就像问姑娘一声,可有此事?“
柳红沉默一阵,又换上一张笑脸,道:“是与不是,客官不也在此处了?若是闲言阻得客官,那今日又是为何而来?“慕白道:“话也不是如此说。想我们三人,走南闯北,听闻飞燕姑娘艳绝天下,自然也想一睹芳容。若是有此事,那他们便瞧一瞧她的歌舞,即便离去,若无此事,自然也想求得和飞燕姑娘亲近亲近。“
柳红瞧了慕白一阵,笑道:“客官在一个姑娘面前,如此夸奖另一位姑娘,就不怕我吃醋?”慕白笑道:“姑娘说笑了,姑娘本就不属意与我,我中意何人,姑娘自然不会在意。何况我知有一人早已属意姑娘,君子不夺人所爱,我自然不敢对姑娘再有他想。”慕白一面说,一面将手伸到在桌下往青华腰间一戳,青华正听得二人对话,见师兄将话头引致自己身上,又被慕白一戳,忙将头抬起来,对柳红笑道:“柳红姑娘不若告诉我朋友,满足他那好奇之心,否则一直缠问不休,也是烦人。”
柳红见青华抬头对她微笑,便回以微笑,又听青华如此说,低头思索片刻,又左右瞧一瞧,这才压低声音道:“客官所言,果有此事。我方才不说,只因为这见与不见飞燕,本由不得客官,因此是否知晓此事,也无助益。”慕白奇道:“怎地?我们出得起真金白银,飞燕姑娘也不会单独见客?”柳红笑道:“飞燕挑客人,从来不看出价高低。她本为花魁,客店中大约一多半人又是为她而来,妈妈自然也由着她。”慕白奇道:“那这位姑娘如何挑客?”
柳红正要说话,忽听见戏台上响起了一阵鼓乐之声,柳红笑道:“客官待会便知。”说着便将自己的凳子移至青华身旁,未免挡了慕白视线,自己双臂顺势挽住青华手臂,将头凑过去,在青华耳旁轻声道:“你是不是也是为了她而来?”青华勉强笑道:“我倒不信了,难道普天下男子来此都得是为了她嚒?”柳红哼了一声,道:“她惯会吸引男子。”青华笑道:“那我可以告诉你,我并非为她而来。”柳红听了这话,脸上不由得绽开笑颜,旋即又黯淡下去,幽怨道:“你一会儿便会见到她了,说不定你也和其他男子一般,被她迷得神魂颠倒。”
青华虽然知她是青楼女子,但见她如此,心中暗道:“这些女子流落烟花之地,恐怕也非本意,要生存,不得不在意这些客人的宠爱,也不怪她有嫉妒之心。她如此失意,我若不安慰她几句,未免也显得太过无情了些。”想到此,他便笑望着她,轻声道:“我瞧着你便也挺好的。”柳红面上果然重回笑意,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似乎竟也聊得投契。
慕白偷眼观察柳红,见这女子虽然流落烟花之地,言谈也是青楼人的样子,但神态之间却疏无轻浮放荡之态,心中道不由得暗暗称奇,便又多瞧了几眼。柳红似乎察觉慕白正在瞧她,却大方回望,对慕白微微一笑,目标便也不便再如此失礼,将目光转了开去。
在乐声之中,一个白色身影忽从二楼上飞出,轻飘飘落在大堂戏台之上。慕白等人听得周围一片叫好之声,凝目往台上瞧去,却见是一个一身白衣的女子站在戏台正中。只见她虽不施粉黛,但肤白胜雪,唇如涂脂,一双眼珠乌亮亮的,眼波流动处,摄人心魄,头上秀发光可鉴人,松松挽就,却别着两只珠钗,钗头是两只飞燕,便从台下往台上看去,那飞燕也是纤毫毕现,一看便是出自名家之手打造,价值不菲。
慕白轻叹一声,道:“果然名不虚传。”丁灵瞧了他一眼,见自他口中说出夸奖旁人之语,且分明是由衷赞叹,心中颇不自在,撇了撇嘴,便道:“也不见得如何出众。”对面柳红听她如此说,倒是“噗呲”笑出了声。
丁灵瞪着她道:“你笑什么?”柳红道:“我第一次见到一个男子如此评价飞燕,竟说并不出众,倒是一件奇事。”丁灵双手一撑桌子,腾地站起身来,便要接口反驳,慕白见她便要暴露女子身份,与后面计划不利,便轻咳一声,一把拉住丁灵右臂,对柳红解释道:“丁兄眼光向来颇高,不入他法眼也是有的。”说着,手上微微用力,将她右臂往下拉了一拉,丁灵这才缓缓坐下,眼光只是瞧着台上,面色铁青,一言不发。
柳红对青华耳语道:“我方才说的话,似乎惹那位客官生气了。”青华心内明白丁灵为何事赌气,眼珠一转,笑道:“你无需放在心上。他与旁人眼光不同,我们众人觉得不错的,他往往挑三挑四,习惯便好。”柳红“哦”了一声,眼光也落在台上。
丁灵望着台上女子,口中虽不承认,但心中却也不由得暗暗点头,果然国色天姿,非自己所能及,也怪道慕白方才会脱口称赞。她心中不由想道,“今日慕白若是被飞燕选中,进了她的房间,还真不知会发生何事,无论如何,我也要找机会让飞燕挑中自己。”她打定主意,也便凝神望向台上。飞燕虽美,但神色间却颇为清冷,似不食人间烟火之态,慕白等三人都暗暗诧异,若是对客人如此冷淡,如何又能维持头牌之名。
青华悄声问柳红道:“这位飞燕姑娘,向来这样冷漠?”柳红瞧了一眼,缓缓道:“她素来如此,不必理会,一会儿便好。”鼓乐声随她款款登台,忽激荡起来,将众人目光都引了上去。
那飞燕站在台上,向台下众人行了一礼,娇声道:“诸位客观,得诸位今日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小女子别无所长,只得一曲歌舞,献给诸位,望诸位客官喜欢。”说着,方才的鼓乐声忽止了下去,大堂之中响起婉转的长笛声,幽幽怨怨,如泣如诉,忽有琴弦铿锵之声相合,将这幽怨之声冲淡不少,一柔一刚,竟恰到好处合成一曲动心人魄的乐曲,在大堂之中飘荡。
慕白对柳红道:“这曲子倒是少见,不似俗曲。”柳红笑道:“客官看来真是对她一点不知。飞燕姑娘卖艺不卖身,靠的便是歌舞双绝,又兼对音律颇有研究,伴歌舞之曲也是她所创,说她才艺出众也不为过。”慕白点头道:“怪道如此多人慕名而来,恐怕都为一睹她的芳容。”飞燕歌声一起,满场便忽安静下来,那声音婉转动听,在大厅之后流淌,抑扬顿挫,满怀深情。随着歌声,飞燕在戏台上舞了起来。只见台上一个白影,身姿妙曼婀娜,台上众人看得痴了,竟望了叫好,一时室内鸦雀无声,仿佛天地间只有这独舞独歌之人。
飞燕在歌声中忽身子腾起,一下跃上二层平台,金莲请点一侧圆盘,腾身上了中间那个秋千似的模样,在长板上坐了下来。秋千随她荡了起来,她仍在高歌,两只脚吊在半空,调皮的打着节拍。众人尽皆仰头张望,飞燕也低头往下瞧,随手从腰间取下一物来。
慕白等人瞧得分明,那是一个红色绣球般的东西,小小的球只得鸡蛋大小,上面缀着细小的铃铛,被迎风一吹,晃得丁零当啷作响,绣球后有一条常常的丝帕,也是白色。慕白三人左右瞧瞧,见身旁其余桌上的客人,都站起了身,双手举过头顶,似乎要接这物。
飞燕见堂内满座之人尽皆起身,只有三人虽然仍是仰头上瞧,却坐着不动,她忽来了兴致,微微一笑,将球往下一抛,绣球直往青华飞去。
慕白三人早已瞧明白了七八分。丁灵见绣球抛向青华,倒是轻松一口长气。柳红却面色铁青,微微咬牙,瞪住飞燕。慕白心中想着若是青华接住,必然前往应对飞燕,飞燕是何底细众人皆不知晓,青华此去全无把握,不可让他涉险,待那绣球快到头顶,便伸手要一把抄住。哪知丁灵见他伸手,也腾身而起,抢在慕白之前,一把接住了绣球。身旁诸人,见尘埃落定,无不发出阵阵叹息。
飞燕见丁灵接住了绣球,一手拉住秋千两旁藤条,身子一纵,便从空中往下一跃,台下众人皆惊呼出声,飞燕却在惊呼声中轻轻落在慕白三人那桌之前。慕白见她竟露出这样一手,想来身负修为不低,心中更加戒备,面上却仍是云淡风轻。
飞燕望向青华,又瞧了瞧倚靠着青华的柳红,道:“我本属意这位公子,妹妹让给我?”柳红笑道:“爱慕姐姐者不计其数,何苦跟我抢男人?”丁灵将手中绣球伸到飞燕眼前晃了一晃,道:“抢绣球,抢绣球,谁抢着不就算谁的?”飞燕目光往丁灵一扫,忽笑道:“我观这位公子娇滴滴的,莫非真要随我入房?”说着双目不错,只是盯着丁灵。
丁灵道:“怎么?我抢到了绣球,姑娘不就该选我么?难道这规矩竟然多变?”飞燕道:“既然如此,那公子请吧。”慕白不知丁灵底细,但那日夜里共抗妖蛇,确知她不是自己对手,说不定连青华也敌不过。待会儿入了飞燕的屋中,自己一个男子,总不能在人家姑娘门口来回溜达,叫人看见不免起疑,为今之计,当让丁灵主动退让。
慕白想不明白,方才他明明快要夺得绣球,丁灵为何从他这里抢过,可惜他哪里又能明白女儿家的心思。慕白拉住丁灵,附身在她耳旁道:“丁姑娘,我们不知对方底细,还是由我去比较妥当。”丁灵醋意正浓,听慕白夸了飞燕一句,便道他真的抵受不住飞燕的诱惑,如今一心想要和飞燕独处,恐怕是为了私心,便道:“慕白大哥莫非小巧我?”慕白听她语气生硬,显然心中颇有不快,却又不明就里,如今若是当着飞燕拉拉扯扯,恐怕坏事,便只得放开手,任由飞燕携了丁灵的手,缓缓离去。
此事已定,大堂中一扫方才鸦雀无声之态,觥筹交错之声顿起,其间夹杂数位女子娇滴滴招呼客人之声。那些如艳楼中的其他女子,如今鱼贯而出,侍候各桌客人饮酒作乐。慕白这桌因有柳红,倒无旁女子前来。柳红拉住青华,道:“我们房中说去。”青华面色微红,望向慕白。慕白本就想借故支开柳红,否则他便无法脱身去查探飞燕和丁灵的情况,听见柳红这样说,正合他意,便冲青华微微点头。
青华见师兄如此,也知他另有打算,只得拉住柳红,故作笑意,道:“那我们便去罢。”说着也携住柳红的手,往二楼上行去。慕白见他二人去得远了,自己左右瞧瞧,见无人留意自己,便也起身离去。
他故作信步而行,却夹在嘈杂人群中,缓缓上了二楼。见二楼左右直通,有一排房间,里面都已掌上灯,传出笑谈之声,便趁无人留意,往左边直行,走至尽头,见是一个靠院外的小走廊,顶上是一排支出半截的滴水檐,便将身子一翻,一个倒挂,上了屋檐。
因滴水檐本和各层室内相同,是由窗顶上支出的一截,探头往下,可见屋内情形。方才丁灵和飞燕上楼入房,他便着意观察,如今凭着记忆,推测出来房间所在,双脚勾住屋檐微微凸起的屋脊,探头往下,果然见一间房中坐着丁灵和飞燕,二人只是相对而坐,似乎并未交谈。
桌上放着两只酒杯,飞燕从桌上拿起酒壶,为丁灵和自己斟满酒杯,道:“公子既然来此,又不言语,所为何来?”丁灵道:“我天生少言寡语,任谁也是一样,姑娘不必介怀。”飞燕拿起桌上酒杯,道:“公子请。”说着仰头将自己杯中酒一饮而尽,丁灵却也迟迟不动杯。
飞燕道:“公子何以不饮?”丁灵冷冷道:“我怕你这酒中有毒。”飞燕面上微微变色,将手中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道:“公子今日是来寻欢作乐,还是来找不痛快的?”丁灵蹭的一下立起身子,刷一声从腰间抽出软鞭,指住飞燕,厉声喝道道:“你是什么妖精,还不快快显出原形!“
飞燕冷眼瞧着她,身子却一动未动,忽咯咯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