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104自行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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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珠海 更新:2021-12-27 05:47 字数:3115
蹄声敲震着人心,双方铁骑对冲大打出手。蹄潮后一队蒙古骑兵下马,拉开一人高的步弓仰天射日。箭杆腾空,待俯冲下来,叮叮当当地轻敲着明军的甲胄,一些箭杆扎进明军的战马,引得战马更加兴奋,奋力前冲,这一轮抛射效果不大。
然而前冲的蒙古骑兵纷纷从箭壶里摸出重箭,随着一拽一松,数十骑明军栽于马下。重箭在离弦时获得的动能更大,弓身上的残余动能便会变小,这就是为什么空射伤弓,因为弦上没箭,弓身在反弹后便要吸收所有的动能。
此时,蒙古骑兵纷纷抛却骑弓,抽出弯刀应战。烟尘与轰鸣声中,马匹相撞,兵器相接,鲜血沥地,勇士怒号,竟将阵后的张差看得痴了。当地一声,明军的倭刀碰上蒙古弯刀,持刀的蒙古汉子身子一仰,借助弯刀的弧线竟将倭刀划过头顶,然后顺势将明军劈于马下。在两刀碰撞时,弯刀可将对方的刀划开再行劈砍。蒙古人在远征阿拉伯时发现了弯刀的长处。明军在抗倭时虽也仿制了倭刀,但倭刀的弯曲度不够,划刀功能不及阿拉伯弯刀。
蹄潮相撞,奔雷之势渐止,双方缠斗成一团。蒙古骑兵有的单手持刀,有的双手端枪,枪上或一个倒钩,或两个倒钩,一刺不中回枪再钩,化一招为两招。枪上有两个倒钩的,既可钩左,亦可钩右。
一声闷哼,一名持六合枪的明军被钩住了左胁,栽于马下。又一声闷哼,明军一将被钩住肩头,他立即抛却兵器,单手握住对方的枪杆,扯出腰刀,咔地一声,他头顶红缨猛甩,一刀将枪杆断开,逃过一劫。
撞击与嚎叫声中,明军渐渐不敌,陆续拨马逃回,迎接他们的却是盾牌与箭雨。十余骑逃军被射于马下,却未能止住溃势,仍有人调马回奔,在看到同伙的下场后纷纷向两翼逸去,然而罚治逃军的箭雨依然纷纷而至。惨叫声中,马蹬将中箭之人拖行于地,又有空马奔腾而去,骑士跌坐于地,还有战马倒卧将主人远远抛出。最终,只有数十骑逃出生天向东西溃败。
张差看着惨烈的景象,心道仗原来是这样打的,出战骑兵或胜或死,只有这两条路,回逃会冲溃自家大阵,被自家军阵射于马下,端地残酷。
蒙古铁骑在冲散明骑后,贾起余勇直冲大阵。立在城头的石昆玉将令旗猛地一挥,几息后,城头轰轰几声,在蒙古蹄潮中炸响,黑柱升腾,倒地一片,却是城头的虎蹲炮所致。紧接着,铳声响起,箭雨袭来。明军在阵前收割了一片,呜呜声中,蒙军大阵的羊角号响起,召唤着疾风暴雨中的勇士。
前方惊心动魄,张差目迷神驰,忽地驰来一骑,急促了几句。那通译连忙点头哈腰,回了几句,又对张差道:“大汗叫你挺挺儿回去。”张差道,啥?挺挺儿就是老老实实,林丹汗命张差老实回去。
远方隆起的一线是起伏的山势,上面一线蜿蜒,背对着那一线蜿蜒,张差向南驰去。身后的撕杀声渐渐隐去,他猛地抬头,一道黑影已从头顶掠过,乃是十里净打出的炮弹。
在几个蒙古勇士的护卫下,张差汇入推车挑担的人流,他们是些被抓来的百姓,所载之物为林丹汗劫掠所得。这些民夫随同蒙古大军两个时辰便可出长城,却遇到了吴崇礼的阻击,便暂时折向南,待林丹汗击破明军后从容出口。
忽地,张差在马上叫了一声俄的神呀,便腕悬马鞭跳下,俯身保住了一骑的马腿,叫道:“俄怀着无限喜悦的心情,请活佛摸顶赐福。活佛,您不远万里来到漠南,献身于忽悠事业——”只听身后那通译道,说人话,人话!
张差只得改口道:“活佛不修睚眦之怨,差静夜思之,亦当愧死。”身着黄袍的拉希多日活佛在马上嘀咕了几句,通译道:“活佛问你,可是逛过紫禁城,见过金銮殿?”张差点了点头,虔诚地仰望拉希多日活佛。活佛又嘀咕了几句,通译道:“活佛问你,家中还有甚?”张差道:“家中?家中还有瓦房三间手扶机一部。”通译疑道,甚?
只听张差道:“活佛您甭跟我一般见识,我就是个撂地卖艺的闲汉,没有文化,触犯了您老人家。只要您甭再去我二哥那跳大神——”
不待张差说完,拉希多日活佛急促地叨咕起来,涨红了脸甚是激动。那通译道:“活佛说你,不成规丈,不懂人言,不属王化,不迎人,不沾弦,不长眼,不尊贵,不着人腥气,不足成儿。不值烂钱的东西,你是哪里不如致,寻神灵的晦气?”听着连珠炮般的责骂,张差放开马腿直起身来,渐渐看向那通译。
拉希多日活佛又骂了几句,一抖缰绳去了。通译骂道:“不作人样的东西,教训了你这么多,你自家好生不咂不咂。”见拉希多日去远了,张差骂道:“不住气哩骂,你它娘的是借着意译把我骂了个溜够儿,那老喇嘛嘴皮子能这么溜?”那通译嘻嘻笑道:“谁叫这几日俄叫你贬格哩人没人,味没味。”张差骂一声:“你它娘的,一小撮民族败类。”笑着便要收拾那通译,二人打闹起来。
二人重又上马,边行边说,“一个是成吉思汗十七世孙,一个是成吉思汗二十二世孙,离哩八帽子九鞋远。”那通译道,说的是俺答汗与林丹汗之间的血缘关系。
下午时分,村街上,叮叮声中,腰系皮围裙的铁匠忙碌着,工棚外堆着小山般的兵器,崩口的蒙古弯刀,断了钩的钩镰枪,破损的铁甲。路口燃起熊熊火焰,烈焰中是几只大车轮子,却要将木质烧尽取出铁钉。由于大明的经济封锁,左翼蒙古甚是穷困,入掠起来哪怕一枚铁钉也不放过。
炉火跳跃,铁匠忙碌。马匹被牵来,有人抱起马腿,铁匠执钳以对,随着轻烟缭绕,马掌被钉在蹄下。张差与那通译在一片忙碌中逡巡着,通译道:“大汗骑的是克什克腾铁蹄马,无需挂马掌。”张差点了点头。忽闻身后呼唤,他转身看去,只见一只铁轮卧在铁砧上,三个铁匠一人执钳两人执锤皆是满头大汗,不住地操起脖上的汗巾擦汗。张差疾步上前,接过一件铁叉般的物什,先将铁轮竖起,再将铁叉叉在轮轴两侧。
有人扛来框架,张差操起框架,将它套在了铁叉上。又有人寻来了另一只铁轮,还有两只线拐子般的物什,乃是自行车的踏板,还有把手,飞轮,座垫——渐渐地,周遭匠人纷纷放下活计将目光投来,蒙古军士更是上前围观,不多时竟围了数匝,外面的人只得寻来板凳站上去观瞧。
天色渐暗,那堆焚烧车轮的大火越发明亮。夕阳中蹄声由远及近,由小及大,那些敲击的铁匠,斫轮的木匠仍然故我,而蒙古军士连忙跑到路边行礼。
林丹汗将将勒住马匹,只听:“吁,吁——妈的,忘弄刹车了。”张差已被两只轮子送出村巷,他一脚在蹋板上,一脚抵住前轮,鞋底临时充当了刹车皮。张差行至近前跳下车来,朝林丹汗挥了挥手。
林丹汗跳下马观看着张差手扶之物。只见两只轮子,后轮呈轮齿状,乃是飞轮以齿轮的形式咬合了后轮,略去了链条。只是后轮上的齿轮若被泥土充填便会将车卡死。但这只是一辆试验车。
林丹汗围着自行车转了一圈,说了几句。通译道:“大汗问,一天真能行五百里?”张差道:“还差前后轮轴承,路也孬。”
林丹汗闻言嘀咕了几句,通译道:“大汗说制不成也无妨,你的本事大,不差乎这么个东西。”张差心道,你有马,自然不差乎自行车,你要是没马,我又怎能将自行车献给你。那通译又道:“大汗说,你的四国演义,俄这两日思想着般般在理。”张差抱拳谦虚,问道:“大汗,战事如何?”林丹汗嘀咕了几句,通译道:“吴老儿设伏,东西两面都来了南朝的马军围攻,已将狗的撵走哩。”
说着,林丹汗夺过车把便要试骑,张差忙道:“大汗,大汗,骑这个东西没三两天工夫学不会,再摔着大汗。大汗,我有一法,半个时辰管保学会!”
暮色中传来林丹汗的笑声,只见他一手扶墙,一手执着车把,骑不了几步便倒向墙体,他便伸手扶住。待行到墙体尽头,卫士们便将车倒推。张差在一旁叫着:“将车把捋直喽,大汗,将车把捋直喽。”说着上前帮林丹汗将车把端平。
终于,林丹汗奋力一蹬远远滑出,这回身体没歪向墙体,他又蹬了几下,竟远远去了。兴奋之中,林丹汗猛踩踏板,张差在后面叫道:“大汗,别蹬了,大汗,别蹬了!”通译也跟着大叫,林丹汗却置若罔闻。
望着林丹汗远去的背影,张差心道,狗日的不会拐弯。将将念及此,只听一声呼喝,林丹汗撞在了猪圈上。